沉殷的话像一道惊雷，在云悠悠耳边炸响。
与她体内封禁的戮绝煞气……同源？！
她猛地低头，看向手中那片记录着诡谲舞姿的竹简。
原本只是觉得图案古老，此刻再看，那些扭曲的线条、充满力量感的动作，仿佛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左臂的冰丝封印也仿佛被这句话激活，幽蓝色的光芒微微流转，传递来一种既警惕又带着某种奇异吸引力的复杂感应。
“同源……是什么意思？”
云悠悠的声音有些发干。
“这舞蹈，也能引动煞气？”
沉殷没有立刻回答。
他虚拂过竹简的手指收回，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竹简本身，看到了更为久远古老的画面。
【上古之时，人族孱弱，居于天地，与万物争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追溯时光的沉凝。
【巫者，沟通天地鬼神，祈雨禳灾，驱邪疗疾，亦……征伐杀敌。】
他的目光落在竹简上一个双臂张开、仰天嘶吼的舞姿上。
【此舞，非为娱神，而为……请煞。】
“请煞？！”
云悠悠倒吸一口凉气。
主动引来那种东西？！
【不错。】
沉殷颔首。
【古时部落征战，有巫祝以此舞为引，汇聚战场杀气、死者怨念，凝为‘戮绝煞气’，加持己身或战士，短时间内可获滔天战力，凶戾无匹。】
云悠悠看着竹简上那充满原始力量感和癫狂意味的舞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原来这看似古老的祭祀舞蹈，背后隐藏着如此血腥残酷的用途！
“那……那我体内的……”
【你体内封禁的，乃是无主之煞，历经岁月沉淀，暴虐混乱，只知侵蚀与毁灭。】
沉殷打断她的猜测。
【而此舞所‘请’之煞，初时受巫祝意志引导掌控，虽同样凶戾，却更具……‘灵性’。】
他顿了顿，看向云悠悠左臂的冰丝封印，眼神变得有些奇异。
【方才，你手持此简，冰丝与之共鸣。或许……并非因为煞气同源，而是因为，这舞蹈本身所蕴含的、那种沟通与引导至凶之力的‘规则’或‘意念’，与你体内被本王封禁的煞气，产生了某种……呼应。】
呼应？
云悠悠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
是因为这冰丝封印本质上也是沉殷用来“引导”和“封禁”煞气的力量体现吗？
所以对同类型的“引导”规则产生了反应？
“那……这舞蹈，现在还有人能跳吗？跳了会怎么样？”
她忍不住好奇。
【此舞早已失传。且施展此舞，需有强大巫祝血脉或特殊体质为引，并以自身精血神魂为祭，凶险异常，动辄反噬其身，寻常人莫说跳，多看几眼都可能心神受创。】
沉殷语气淡漠，带着一丝对凡俗不自量力的嗤笑。
【至于如今……天地灵气迥异，法则变迁，纵有传承，也未必能引动分毫。】
云悠悠松了口气。
还好失传了，不然这玩意儿流传下来也太吓人了。
但她看着那片竹简，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
这玩意出现在修复中心，总归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
“那这个……怎么处理？”
她晃了晃竹简。
沉殷瞥了一眼：【无用之物，毁去即可。】
云悠悠点点头，正准备将这危险的竹简收起来，找个机会处理掉。
然而，就在她移开视线的刹那，竹简上那个双臂张开、仰天嘶吼的舞姿图案，在她眼角的余光中，仿佛……动了一下？
她猛地定睛看去。
图案依旧静止，刻痕古老。
是错觉吗？
她皱了皱眉，集中精神，再次仔细看向那个图案。
这一次，没有动静。
但当她尝试着，在脑海中，无意识地、粗略地模仿了一下那个张开双臂、头颅后仰的动作轮廓时——
“嗡！”
她左臂的冰丝封印，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幽蓝光芒！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的共鸣感传来！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听”到，被封印在冰丝深处的戮绝煞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猛地躁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立刻就被更强大的冰寒之力镇压下去，但那瞬间传来的、仿佛要撕裂封印冲出来的暴虐意念，让云悠悠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
她手一抖，竹简差点脱手掉落！
【放肆！】
沉殷冰冷的声音带着怒意响起，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住那片竹简，将其彻底隔绝开来。
他身影凝聚，一把抓住云悠悠的手腕，感知着她体内刚刚平复下去的煞气波动，眸中寒光凛冽。
【你做了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
云悠悠心有余悸，声音发颤。
“我就是……就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那个动作……”
只是想了一下动作轮廓，就引动了被牢牢封禁的煞气？！
这巫祝之舞……竟然恐怖如斯？！
沉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盯着那片此刻在他威压下显得平平无奇的竹简，又看了看云悠悠惊魂未定的脸，浩瀚的意识中掠过无数推算。
【此物……留不得。】
他最终冷冷道，指尖幽光汇聚，就要将那竹简彻底湮灭。
“等等！”
云悠悠下意识地阻止。
沉殷动作一顿，冰冷的目光看向她。
云悠悠被他看得一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指了指自己左臂的冰丝封印，又指了指那竹简。
“大人……您看，这舞蹈……好像能引动煞气……那……反过来，能不能……利用它，来……控制或者化解煞气？”
这个大胆的念头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请煞之舞，用来化解煞气？
沉殷闻言，眸中的冰冷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再次看向那竹简，这一次，目光中带上了更深的审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异想天开。】
【此舞凶险，稍有不慎，便是玩火自焚。】
【……不过……】
他话锋微妙地一转，指尖的幽光缓缓散去。
【……若只是观摩其‘意’，而非模仿其‘形’，或可……借此加深你对煞气本质的理解，于你掌控自身封禁，或许……有微末助益。】
他看向云悠悠，眼神锐利如刀。
【但需谨记，只可观其神韵，不可习其动作，更不可试图引动煞气！若有丝毫差池——】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骤然降低的温度和冰丝封印传来的警告性刺痛，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悠悠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明白明白！我只看看，绝对不乱学乱动！”
她小心翼翼地重新拿起那片竹简，这一次，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更不敢在脑海中模仿任何动作，只是屏息凝神，尝试着去感受那图案中蕴含的、那种沟通与引导凶煞之力的古老“意念”。
沉殷站在她身旁，沉默地守护着，浩瀚的冰冷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监控着她体内任何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以及那片看似平静的竹简。
房间里，只剩下云悠悠细微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流淌的、属于千年鬼王的，冰冷而专注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