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灯火通明。袁守诚不复平日的沉静,道袍上沾着些许夜露和草屑,神色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急迫,更有一种勘破天机后的凝重。
“夫人!”见芳菲雨进来,袁守诚立刻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脸,又仿佛透过墙壁看向内室,沉声道,“诸葛大人……可安好?”
芳菲雨心中一凛,袁守诚果然察觉了什么!“夫君只是略感疲惫,已歇下了。袁博士深夜前来,有何急事?”
袁守诚也不多问,从袖中取出一物,小心翼翼放在桌上。那是一小撮湿润的泥土,混杂着几根枯草,颜色暗红,散发着与鬼头船泊位异土相似的腥甜气息,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独特的…檀香灰烬的味道!
“贫道依循风水煞气与残留毒素的微弱感应,追踪至城南三十里外一处荒废的‘河神庙’。”袁守诚语速极快,“庙宇早已破败不堪,但神像底座下的地砖有新鲜撬动痕迹!贫道暗中探查,发现地下竟有一处狭小的密室!此土,便是从密室角落取得!”
他指着那丝檀香灰烬:“此香灰非同一般!乃是以‘沉水香’混合‘血竭’秘制而成,有宁神定魄、掩盖气息之效!更重要的是,此乃某些隐秘教派举行邪异仪式或…长期供奉邪神时专用的‘封魂香’!密室中残留气息驳杂,除了这泥土的邪毒之气,还有数种不同人的微弱气息残留,其中一道…气息阴鸷沉凝,带着浓重的血腥与……蛊虫特有的腥甜!此人修为精深,且长期与剧毒蛊物为伴!其离开时间…绝不超过五日!”
袁守诚眼中精光爆射,一字一句道:“贫道以秘术‘追魂溯源’感应,此人与那鬼头船残留的邪气、与柳青源巢穴的毒蛊气息……同源!甚至…诸葛大人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阴晦之气,也与此人脱不开干系!他极可能就是柳青源背后的上线!是真正操控‘蛊母幼体’运输、并在临安布下‘蚀心引’毒局的黑手!”
“此人是谁?现在何处?”芳菲雨急问,心脏狂跳。
袁守诚遗憾地摇头:“气息残留虽重,但被‘封魂香’刻意混淆遮掩,无法精确定位其人相貌身份。只知此人必是‘圣教’核心人物,且精通隐匿和毒蛊之术!其最后离开的方向…指向南方水路!与‘老河口’及‘万毒窟’的方位吻合!另外,”他补充道,“密室内还残留着一些被焚毁的纸灰,依稀可见几个未烧尽的字迹残片,似乎是……‘……祭品……已备……’、‘……三日……子时……老河口……’!”
“三日……子时……老河口!”芳菲雨瞳孔骤缩!今日已是第二日!明夜子时?!
“不错!”袁守诚神色无比凝重,“若贫道所料不差,明夜子时,老河口码头,必有大事发生!或是新的‘蛊母’交接,或是…启动某种邪异仪式!而诸葛大人体内的‘蚀心引’…恐是计划中的关键一环!那幕后之人,或许就在那里!”
消息如同惊雷!幕后黑手浮出水面一角,目标直指明夜的老河口!诸葛卿体内的“蚀心引”成了悬顶之剑!时间,紧迫到了极点!
芳菲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袁博士,陈院判正在为冷蝎大人疗伤,请您立刻将此事告知于他!我需立刻调配压制夫君体内蛊毒的药物,务必撑过明夜!同时,请石磊立刻召集所有可靠人手,荆影、墨鸦、冷蝎(若他状态允许),我们需即刻部署!老河口码头,将是决战之地!”
袁守诚肃然点头:“夫人放心!贫道这就去!”
袁守诚匆匆离去。芳菲雨立刻回到内室,将惊天的消息告知诸葛卿。
诸葛卿听完,脸上并无惧色,反而燃起熊熊战意,挣扎着便要起身:“好!终于等到这妖人露头!明夜子时,老河口…我定要亲自会会他!”
“夫君!”芳菲雨一把按住他,眼中含泪,语气却斩钉截铁,“你体内之毒,受不得剧烈情绪和气血激荡!你若强去,便是正中妖人下怀!他等的就是你毒发失控,成为‘祭品’!你必须留在这里,由我施针用药,全力压制!”
“可是……”
“没有可是!”芳菲雨打断他,眼神决绝如铁,“相信我!相信石磊、荆影,相信京城来的诸位大人!我们会替你,替范大人、李大人,替临安乃至天下苍生,斩断这毒蛊之链!你在此坐镇,便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你若出事,一切皆休!”
诸葛卿看着妻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毅和深藏的恐惧,那灼热的战意终于缓缓压下,化作沉重的叹息和无奈。他深知妻子所言非虚,自己此刻前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和敌人攻击的靶子。
“好……”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紧紧握住芳菲雨的手,“雨娘……一切……拜托了!务必…平安归来!”
芳菲雨重重点头,眼中泪光闪动,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决心。她迅速取出珍藏的秘药和银针,开始为诸葛卿施针压制那蠢蠢欲动的“蚀心引”。每一针落下,都凝聚着她毕生所学和满腔的爱意与愤怒。
与此同时,县衙之内,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石磊如同铁塔般守护在诸葛卿卧房外,杀气腾腾。陈崇古与袁守诚紧急磋商,调配解毒避蛊的药物和符箓。“墨鸦”放出了所有能用的探息蛊和追踪蛊,如同无形的网撒向老河口。“冷蝎”不顾手指伤势未愈,沉默地擦拭着他那些奇诡的工具,眼神比冰还冷。荆影则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检查着每一寸暗器,调整着呼吸,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夜色,愈发深沉。临安城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汹涌到了极致。老河口码头那半沉的鬼头船,仿佛一只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的凶兽,静静等待着明夜子时的到来。一场关乎生死、牵动国运的秘密决战,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而悬在诸葛卿心脉之上的那柄毒刃,更让这决战平添了万分凶险与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