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气息。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荆影迅速扫视。卷宗分门别类堆放在架子上。她目标明确,直奔“刑房”和“吏房”区域。很快,她找到了标有“范明堂”名字的卷宗匣。打开,里面正是仵作验尸格目和一叠关于县令死亡前后的记录文书!
她飞快地翻阅验尸格目:
死者:范明堂,男,四十二岁,临安县令。
死亡时间:己亥年七月初三丑时(约两月前)。
死因: 心疾突发,气血逆冲 。
体表征象:面色青紫,口鼻无异物,指甲微绀。无外伤,无中毒迹象(银针探喉、腹,无变色)。
结论: 猝死 。
记录文书则简略记载:范县令于七月初二晚批阅公文至深夜,初三日凌晨被仆役发现死于书房地上。现场无打斗痕迹,书桌上有未批完的公文和半盏冷茶。
荆影强记下关键信息,心跳微微加速。她迅速放下范明堂卷宗,又找到“吏员名册”和“县令交接簿”。
名册上,她快速扫过典史、主簿、捕头等关键职位人员姓名:典史赵德全、主簿钱友谅、捕头孙彪……并留意到范明堂死后,暂代县令之职的是典史赵德全!
县令交接簿则记录了近三任县令的去向:
王启年(五年前):任满,升迁至邻州任同知。
李茂才(三年前):任上病逝(记录简单,无验尸格目)。
范明堂(现任):猝死(见刑房卷宗)。
荆影心中一凛!三任,一升迁,两死亡?她牢牢记下人名和去向。时间将至,她不敢多留,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确认无遗留痕迹后,悄无声息地退出,重新锁好门。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响。石磊已将迷香解药弹入暗哨鼻端,悄然撤离。暗哨迷迷糊糊地咂咂嘴,只当自己打了个盹儿。
小院内,油灯下。
荆影复述:
【死因】仵作格目:心疾突发,气血逆冲,结论猝死。体表:面青紫,指甲微绀,无外伤毒迹。
【死亡现场】死于书房地上,批阅公文时,现场无打斗,有半盏冷茶。
【吏员】典史赵德全(暂代县令)、主簿钱友谅、捕头孙彪。
【前任去向】王启年(升迁)、李茂才(任上病逝)、范明堂(猝死)!
诸葛卿眼神锐利如冰锋:“猝死?面青紫、指甲绀,确有急症之象。但‘心疾突发’从何诊断?范明堂身体素来康健,此乃疑点一!前任李茂才亦是任上病逝?太过巧合!疑点二!暂代县令的是典史赵德全……此人需重点关注!”
芳菲雨沉吟道:“面青紫、指甲绀,亦可能是窒息或某些特殊毒物所致。那半盏冷茶……卿哥,书房是关键!范明堂死在那里,死前又常闭门不出,必有线索!或许……那新糊的窗纸下,掩盖着什么?”
“不错!”诸葛卿猛地站起,“第三次探查,目标: 县令书房! 核心:寻找范明堂死前查阅或书写的物件,尤其是可能被窗纸掩盖的痕迹!”
“此次风险最大!书房乃重地,虽无固定暗哨,但巡逻必经。石磊,你依旧负责外围,干扰、引开巡逻队!若有紧急情况,制造小范围声响(如投石),吸引注意,为荆影争取撤离时间。”
“荆影,你潜入书房。首要检查书桌及抽屉,寻找未批完的公文、私人笔记、信函。其次,仔细检查那几处新糊窗纸的内侧! 看是否有破损、血迹或其他痕迹被掩盖。若有带锁书匣,切勿强开!同样,半柱香为限!”
“雨娘,你与我一同在外近距离策应,雨娘注意听书房内动静,若有异常,立刻示警!”
……
三日后夜,月黑风高。
石磊伏在县衙前院一处假山后。巡逻队四人懒洋洋地走来。石磊看准时机,将一枚小石子精准地弹向对面回廊的柱子。
“啪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巡逻队立刻警觉,领头的一挥手,“过去看看!”四人立刻转向回廊方向查探。
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荆影)如轻烟般掠过中庭,无声无息地贴近了县令书房的后窗。窗棂完好,但那几处新糊的窗纸在黑暗中仿佛带着标记。她取出特制的薄刃,小心翼翼地沿着窗框缝隙插入,轻轻拨动里面的插销。窗栓无声滑开。她推开一条缝隙,灵猫般钻入,反手将窗虚掩。
书房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几架书。书桌上果然摊着几份公文,砚台里墨迹早已干涸发硬。荆影迅速翻查桌面公文,多是些寻常的赋税、水利文书。她又拉开抽屉,里面除了些空白公文纸和印章,并无私人物品。范明堂似乎……很谨慎?
她将目光投向那几处新糊的窗纸。凑近仔细观察内侧,其中一处靠近桌角的窗纸,内侧边缘似乎沾着几点极其细微、颜色深褐的斑点!若非她目力极佳,几乎难以察觉。像是……干涸的血点?或是墨点?
她心中一动,又看向窗下的地面和书桌边缘,试图寻找对应痕迹,但地面干净,桌角也无异常。她不死心,目光如炬般扫视墙壁、书架……忽然,她发现书桌正对着的那面墙,一块墙砖的边缘缝隙似乎比旁边的略宽一些?颜色也似乎……更新?
时间紧迫!荆影不敢久留,牢牢记下血点(或墨点)位置和墙砖异常,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从后窗悄无声息地退出,重新插好窗栓。
她刚刚隐入阴影,巡逻队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妈的,是只野猫!虚惊一场!”
石磊也悄然撤回。
小院汇报:
【书房内部】桌面公文寻常,抽屉无私人笔记信函。
【新糊窗纸内侧】一处发现极细微深褐色斑点(疑为干涸血点或墨点),位置靠近桌角。
【墙壁异常】书桌正对墙面,一块墙砖缝隙略宽,颜色较新!
诸葛卿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寒芒爆射!
“血点?墙砖异常?好一个‘猝死’!好一个‘现场无打斗痕迹’!”他声音冰冷,“雨娘,那斑点,依你看……”
芳菲雨神色凝重:“需得亲眼见到才能确定。但若真是血点,喷溅位置在窗纸内侧靠近桌角……这不像突发心疾倒地的位置!更像……有人坐在桌前遇袭溅上!至于墙砖……恐怕内有乾坤!”
“范明堂之死,绝非意外!”诸葛卿斩钉截铁,“那墙砖之后,很可能藏着他死前留下的关键之物!档案室被撬、书房窗纸新糊、墙砖异常……一切都指向有人欲盖弥彰!赵德全……此人嫌疑极大!”
他铺开簿册,重重写下:
【核心疑点】窗纸内侧斑点(疑血迹)、墙砖异常!指向谋杀!
【重大嫌疑人】暂代县令、典史赵德全!
【待取关键】墙砖后隐藏之物!
“第四次探查,目标已明—— 取墙砖后之物! ”诸葛卿目光扫过三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此乃关键证据,亦是最险一步!需从长计议,确保万无一失!”
三次夜探,如抽丝剥茧,虽未惊动蛇虫,却已将临安县衙深藏的污秽与杀机,层层揭露。真正的较量,随着那块异常墙砖的发现,即将拉开血色的帷幕。而诸葛卿手中无形的网,已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