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不仅如此，所有未批的文件，都自动“完成”！
马学文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
他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超出了他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和十年官场生涯所能理解的范畴。
张敬主任的办公室，这个往日里象征着秩序、沉稳与权谋的密室，此刻变成了一个疯狂的纸张漩涡。那个巨大的铁皮柜，像一头被激怒的怪兽，正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吐着积年的尘封档案。那些泛黄的、带着霉味的牛皮纸袋，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精准地降落在办公桌上，然后自动打开，里面的文件摊开，等待着那场无人操控的审判。
“啪！啪！啪！啪！”
公章的起落声已经不再是清脆的响声，而是连成了一片，密集得如同夏日午后的暴雨，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笔走龙蛇的声音也汇成了一股“沙沙”的合奏，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以一种非人的速度书写着命运的判词。
马学文抱着文件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想逃，双腿却像被灌了铅，牢牢地钉在原地。他想喊，喉咙里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类似破风箱的声响。
这股疯狂的浪潮，并没有局限在主任办公室里。
“哗啦啦——”
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根本无法阻挡这股超自然的喧嚣。纸张翻飞的声音，印章敲击的声音，混合成一股奇特的噪音，顺着门缝，涌入了外面死寂的走廊。
综合一处的办公室里，老油条王科长正端着他那只泡了十年的紫砂壶，享受着清晨第一泡茶的宁静。他正琢磨着下午是不是该去钓鱼，毕竟手头那几个棘手的信访件，已经被他用“正在研究”、“需要协调”的理由，成功地压了两个多月，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异响。
“什么动静？一大早的拆房子呢？”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嘟囔着，准备起身去看看。
然而，他还没站起来，异变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砰！”
他办公桌最下面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锁芯突然自己弹了出来，抽屉猛地被一股巨力撞开。里面那几份被他精心“冷藏”的信访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从抽屉的角落里一跃而出，平铺在了他的桌面上。
王科长手里的紫砂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顾不上心疼，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份文件。
其中一份，是一个退休老教师的，为了几百块的特殊津贴，材料报上来快半年了，被他以“政策依据不足”为由，一直拖着。
另一份，是某个偏远乡镇申请修缮村小学的报告，因为没什么油水，也被他以“区里统筹规划”为名，压了下来。
此刻，这两份文件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的审批栏。他桌上的笔筒里，一支钢笔自己跳了出来，笔帽“啪”地一声弹开，笔尖在纸上龙飞凤舞。
“情况属实，符合政策，请财政部门立即核发。”
“同意。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特事特办，所需资金由市财政专项列支，本周内到位。”
字迹刚猛，不容置疑。
紧接着，“综合一处”的公章从印章盒里蹦出，精准地盖了上去。然后，那几份文件自动折叠好，装进信封，信封上自动浮现出“市财政局”、“市教育局”的字样，最后“嗖”的一声，像几只白色的飞鸟，径直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王科长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恐怖的一幕，并非个例。
整个市委办公厅，在这一刻，都陷入了同样的疯狂。
秘书处，以行文严谨、措辞考究着称。此刻，几台电脑的屏幕上，光标正在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疯狂闪烁，一篇篇关于推动老旧小区改造、加强社区医疗服务的会议纪要、督办通知，在短短几十秒内便凭空生成。打印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雪白的纸张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动分拣、盖章、封存。
督查室，负责督办他人，向来以“慢”和“稳”着称。可现在，他们自己内部那些关于“加强自身作风建设”的陈年文件、关于“提升督办效率”的内部讨论稿，全都被从文件柜的深处翻了出来，一条条“限时完成”、“责任到人”的批示自动生成，红色的公章盖得比催命符还要刺眼。
整个办公厅，变成了一场盛大而荒诞的交响乐。
纸张是飞舞的乐谱，印章是急促的鼓点，钢笔是狂乱的琴弓。而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习惯了在程序和规则的迷宫里打太极的干部们，则成了这场交响乐里最惊恐、最无助的听众。
有人尖叫着躲到桌子底下，却发现桌子底下的废纸篓里，那些被揉成一团的草稿都自己展开，完成了审批。
有人想冲出去，却发现办公室的门像是被焊死了，怎么也拉不开。
有人拿起电话想报警，听筒里却只有“沙沙”的电流声，仿佛整个办公厅被隔绝到了另一个维度。
张敬的办公室里，马学文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找回了一丝理智。他看着那些在空中飞舞的、积压了数年甚至十几年的陈年旧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再这么站着了！
他猛地扑了出去，试图抓住一份正在自动审批的、关于某化工厂排污问题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当年牵涉甚广，被他和张敬联手，用“证据不足，有待进一步核查”的理由，硬生生压了下来。如果这份报告被批了，天就要塌了！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那份文件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灵巧地一晃，躲开了他的手，稳稳地落在了桌面上。
“同意彻查！由市纪委、环保局、公安局成立联合调查组，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鲜红的“市委办公厅”大印，重重地落了下去。
马学文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那份文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终于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恶作剧，也不是什么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
这是一种审判。
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公证的审判。
审判他们这些年来，所有被搁置的责任，所有被漠视的呼声，所有在“程序”的名义下，犯下的“不作为”之罪。
而那个始作俑者，那个叫苏正的年轻人，他那张平静而略带嘲讽的脸，清晰地浮现在马学文的脑海里。
“秒批……让所有人都满意……”
马学文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那场席卷了整个办公厅的纸张风暴，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空中飞舞的文件，全部各归其位，或者说，各归其“途”。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摔碎的茶杯，散落的笔帽，还有东倒西歪的椅子。但诡异的是，每一张办公桌上，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整洁，一份多余的文件都没有。
所有积压的、未批的、被遗忘的、被刻意隐藏的……一切，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被“完成”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楼层。
所有人都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呆呆地站着，或瘫坐着。
他们还没来得及从这场噩梦中喘过气来。
下一秒。
“铃铃铃铃铃——！”
办公厅里，所有办公室，每一张办公桌上的电话，在同一瞬间，同时响了起来。
那不是此起彼伏的铃声，而是上百部电话汇合成的一声，尖锐、刺耳、连绵不绝，像一道撕裂天空的警报，宣告着另一场风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