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您为——永夜之皇！！”
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裹挟着十二位黑暗君王上千年的狂热与虔诚，在这座被净化的古堡大厅中激荡不休。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灵魂的重量，狠狠地砸在黑曜石地砖上，砸在每一根雕花的廊柱上，也砸在了陈玄的耳膜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吵得脑仁疼，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
眼前的景象堪称魔幻。
一群在传说中代表着恐惧、死亡与永夜的存在，此刻正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仰着头，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崇拜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比最忠诚的信徒仰望神明还要炽热，仿佛只要陈玄一句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太阳，化为灰烬。
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自己帮他们换了个“食谱”。
陈玄完全无法理解这群老外脑子里的逻辑回路。
他只是觉得这里的“负能量”被自己搞没了，有点对不住人家，顺手就用逆天改命盘转化了点“纯净能量”作为补偿。这在他看来，就跟不小心打翻了邻居家的咸菜缸，于是赔了人家一瓶顶级鱼子酱一样，纯属顺手而为。
结果，邻居不仅不要赔偿，还非要把祖传的皇位让给自己？
这叫什么事？
“行了行了，都别嚎了。”陈玄终于忍不住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群聒噪的夏蝉，“皇帝？什么皇帝？谁爱当谁当去，别来烦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吸血鬼狂热的头顶。
大厅里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瓦伦蒂诺亲王跪在最前面，愣住了。他活了一千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拒绝一个种族的至高王权。那不是谦虚，不是推辞，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嫌弃，仿佛“永夜之皇”这个头衔，是什么甩不掉的麻烦。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着问道：“冕下……您的意思是……您不愿接受我们的效忠？”
“我不是来接受效忠的。”陈玄打了个哈欠，困意再次上涌，“我是来睡觉的。”
睡觉？
这个词，再次让所有吸血鬼的思维陷入了停滞。
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与震撼。
原来……这位至高无上的存在，降临于此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睡觉？
那净化城堡呢？那是顺手。
那改造他们的体质，赐予他们“新生”呢？那也是顺手。
那他手腕上那头灭世凶兽吞掉诺斯费拉图的亲王呢？那……大概是嫌他打扰了冕下睡觉前的情绪。
想通了这一层，一股比之前更加深邃的敬畏感，从所有吸血鬼的心底升起。
这才是真正的神明！
视王权如敝履，视我等凡俗的挣扎与渴望如尘埃。他的一切行为，都只遵循自己最简单、最纯粹的意志。他的“伟大”，从不需要刻意为之，仅仅是他存在本身所溢散出的、微不足道的余波。
高傲的梵卓亲王，将头埋得更低了。他为自己之前试图“掌控”陈玄的想法，感到了无尽的羞愧。那就像一只蝼蚁，妄图去揣测星辰的轨迹，何其可笑，何其卑微。
瓦伦蒂诺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变得愈发虔诚：“是，冕下。我们明白了。是我们冒昧，打扰了您的清净。”
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这座焕然一新、充满了纯净能量的大厅，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只是……只是这里已经被您‘净化’，恐怕……恐怕不再是您喜欢的‘安眠之所’了……”
他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陈玄也正为此烦恼。他环顾四周，原本阴森诡异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神圣”与“祥和”。空气里弥漫的“纯净能量”，对他来说就跟五星级酒店里那种过分香甜的空气清新剂一样，闻着就失眠。
这觉，是睡不舒服了。
他的目光在空旷的大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大厅最深处，那张属于特雷米尔亲王的、由黑曜石和白骨雕琢而成的巨大王座上。
那王座倒是还残留着一丝丝最顽固的、浸入骨髓的煞气，虽然微弱，但聊胜于无。而且看起来……躺着应该挺宽敞。
“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围在这儿。”
陈玄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理会跪了一地的吸血鬼们。他迈开步子，径直穿过人群，走向那张象征着特雷-米尔氏族千年荣耀的王座。
所有吸血鬼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为他让开一条路，看着他们的“皇”，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宝座。
他们以为，他终于要登基了。
然而，陈玄走到王座前，并没有坐下。他伸脚踢了踢王座坚实的底座，又伸手拍了拍扶手，似乎在测试它的牢固程度。
最后，在所有吸血鬼不解的目光中，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竟真的把那张威严的王座当成了一张床，身子一歪，整个人就这么躺了上去，还顺手把旁边一张小凳子上的天鹅绒坐垫扯过来，垫在了脑袋下面。
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他闭上眼睛，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就这么在议会大厅的王座上，沉沉睡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理所当然。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吸血鬼亲王，都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一群被风化了千年的石雕。
他们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个在他们的王座上睡得正香的男人，大脑彻底宕机。
他们的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王座上……睡着了？
这画面，荒诞到了极致，却又似乎……理所当然。
站在远处的苍鹰，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肩膀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离奇事加起来，都比不上今天这一个小时的经历。
国师，永远是国师。
时间，在诡异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吸血鬼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惊扰了这位“永夜之皇”的安眠。他们就这么跪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最神圣的朝拜。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躺在王座上的陈玄，手腕上那串由孽龙小黑所化的黑色珠串，其中一颗珠子，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道缝隙，宛如一张微缩的龙口。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响起。
一颗暗沉沉的、毫不起眼的金属物件，从那道缝隙中被“吐”了出来，掉落在陈玄身侧的王座天鹅绒垫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是它刚才吞掉那个诺斯费拉图刺客时，未来得及“消化”掉的遗物。
做完这一切，那颗珠子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沉睡中的陈玄，对此毫无察觉，甚至还翻了个身，砸了咂嘴，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大厅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微小的细节。
只有孽龙小黑自己知道，它吐出的，不仅仅是一块无法消化的“杂物”。
那是一把钥匙的残片。
一把，足以揭开这个世界最深层秘密的钥匙。
ps：你猜，第一个发现这块残片秘密的，会是睡醒的陈玄，还是旁边“看傻了”的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