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符火淬形”的完成,仿佛为刘枫打开了一扇通往力量本质的大门。
然而,当他满怀信心地踏入第二重“熔炉共鸣,平衡交织”的试炼时,才真正意识到,前路的艰难远超想象。
如果说第一重试炼是剥丝抽茧、直面孤立的法则核心。
那么第二重试炼,便是要将这些属性各异、甚至彼此冲突的孤岛,以法则为桥梁,构筑成一片稳定而和谐的新大陆。
刘枫首先尝试的是最为熟悉的组合——以“共生之契”为纽带,串联“生命之泉”与“秩序之光”。
他设想中,生命的蓬勃在秩序的框架内,通过共生关系良性循环,这应当是最稳定的结构。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当他小心翼翼地将三枚符文的纯净能量同时引入“源火之心”外围那更加狂暴、充满干扰的法则流中时,异变陡生。
“生命之泉”那纯粹的生机,在秩序之光的框架内确实变得有序,却失去了部分活力,显得有些呆板;而“共生之契”试图强化的联结,在另外两者略显僵化的互动下,反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束缚”感。
三者能量并未如预想般流畅循环,而是在法则流的冲击下,彼此掣肘,能量节点处不断爆发出细密的、如同电火花般的冲突光芒。
“平衡,非是强行糅合。”
奥恩那如同熔岩流淌般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带情绪,却直指要害。
“需寻其内在韵律,如水与油,虽不相融,却可共存于器。找到它们彼此‘容忍’的边界与频率。”
刘枫恍然大悟。
他不再试图让三种力量“亲密无间”地融合,而是开始调整它们的能量输出强度、波动频率,以及在能量结构中的相对位置。
他让“秩序之光”作为最外层的稳定“容器”,约束整体结构不至溃散。
让“生命之泉”作为内部流转的“活水”,提供动态的支撑;让“共生之契”作为连接“容器”与“活水”的“导管”,确保能量交换的顺畅,而非强行捆绑。
这是一个极其精微和耗神的过程,需要对每一枚符文的特性了如指掌,并且拥有超越常人的耐心和掌控力。
一次次的失败成了家常便饭。
能量结构的崩溃、小规模的能量反噬、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几乎每一天都在重复上演。
时间在这一次次的尝试与调整中飞速流逝。
炉乡深处依旧没有日夜,只有刘枫体内不断消耗又缓慢恢复的能量,以及他眼神中日益增长的专注与深邃,记录着时光的流淌。
奥恩并非一直冷眼旁观。
在刘枫数次陷入瓶颈,能量冲突即将失控,可能伤及根本时,这位锻造之神会悄然引动一丝熔炉的本源之力。
那力量并非直接帮助刘枫构筑结构,而是如同最精准的锻锤,在他那濒临崩溃的能量模型的关键节点上轻轻一“敲”,或是抚平一处能量涡流,或是加固一处薄弱连接。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干预,往往蕴含着无上的锻造智慧,总能恰到好处地让刘枫豁然开朗,找到调整的方向。
“法则交织,如同锻打合金。不同金属,熔点、韧性各异,需找到恰到好处的温度与锤击节奏,方能成就神兵。”
奥恩在一次干预后,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刘枫默默体悟,将奥恩的每一次“敲打”都视为珍贵的教导。
他逐渐掌握了那种“韵律感”,不再机械地调整参数,而是开始用一种近乎直觉的方式,去“感受”几种符文力量在源火法则流中,何时达到那种微妙的、动态的平衡点。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感知中或许又是数月),刘枫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成功地让“秩序之光”、“生命之泉”与“共生之契”三枚符文,在源火法则流的冲刷下,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能量结构。
银白的秩序框架稳固如山,翠绿的生命之泉在其中潺潺流动,淡金的共生纽带将两者紧密相连,能量在其中循环往复。
虽然依旧略显生涩,却能在外界强大的干扰下,维持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而不溃散!
第二重试炼,他终于……初步掌握了!
虽然距离同时平衡五枚符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
他感觉到,自己对符文之力的掌控,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心念动处,已能初步协调多股力量,虽未至圆融无暇,却也不再是各自为战。
就在刘枫初步掌握三符共鸣后不久,炉乡那被永恒热浪与蒸汽笼罩的山巅,迎来了一位罕见的访客。
来人身披古老的旅行者斗篷,背负着一卷巨大的、散发着神秘符文的卷轴,裸露的皮肤上覆盖着幽蓝色的符文刺青,正是世界符文的守护者——瑞兹。
奥恩那庞大的神体并未显现,而是以一道凝聚的、与常人等高、由纯粹熔岩与锻造法则构成的化身,出现在山巅一块被灼烤得光滑如镜的黑色巨岩上。
岩石上不知何时,已摆放着两个粗糙的石碗,里面盛满了如同液态琥珀般、散发着浓烈醇香与炽热能量的酒液——那是奥恩以地心精华与罕见熔岩果实酿造的“炉火之心”。
瑞兹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下,端起石碗,仰头饮尽一口,感受着那仿佛能点燃灵魂的灼热流遍全身,才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属于凡俗的惬意。
“老山羊,还是你这的酒够劲。”
奥恩的化身同样端起石碗,动作间带着金石交击的质感。
“不在你的图书馆看守那些危险的‘书’,跑来我这炉乡,所为何事?你还把你的继承者引到我这里来了。”
他的声音虽然缩小,却依旧带着神只特有的庄严与低沉。
“不过这小子,我喜欢。”
瑞兹放下石碗,目光似乎穿透了山体,看到了正在深处与符文搏斗的刘枫。
“来看看我挑中的‘胚子’,进度如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好奇,也带着一丝探究。
“说真的,奥恩,你我活了无数岁月,见过太多被符文之力诱惑、最终走向毁灭的蠢货。即便是心志坚定者,长期接触,也难免被其侵蚀,心智扭曲。但这小子……”
他指了指山下:“我观察他很久了。从祖安到德玛西亚,再到艾欧尼亚、恕瑞玛……他使用符文的次数很少。但奇怪的是,他承受的反噬远低于预期,心智非但没有被符文的负面情绪吞噬,反而在一次次的危机中愈发坚韧、清明。这绝非寻常。”
奥恩的熔岩双眸微微闪动,仿佛有地火在其中流转。
“吾亦深感好奇。其灵魂本质,似与符文存在某种……天然的亲和与‘耐受’。源火淬形,他承受的痛苦远超常人,却总能于崩溃边缘守住本心,并从中汲取真知。非是强行压制,而是……理解,乃至包容。”
他看向瑞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感叹的意味:“瑞兹,汝之眼光,确实独到。此子,或许正是汝苦苦寻觅,却不敢奢望的,‘继承者’。”
“继承者……”
瑞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布满符文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欣慰,有释然,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沧桑与疲惫。
“千百年来,我独自背负这沉重的使命,目睹无数文明因符文而起,因符文而亡。我一直在想,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如同我的导师一般,湮灭于时光长河,而这些危险的知识与力量,又将托付给谁?”
他再次端起石碗,却没有喝,只是凝视着其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
“直到遇见他。他并非完美,有过迷茫,有过冲动,但他的核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与‘包容性’。他使用力量,却似乎从未被力量真正的‘所有权’所迷惑。他更像是一个……临时的保管者,或者说,一个试图与力量和平共处的‘邻居’。”
瑞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奥恩:“老友,你说得对。他或许,真的配得上成为新的符文守护者。或许,在他身上,我能看到一条不同于封存与隐藏的道路……一条真正‘掌控’与‘共存’的道路。”
奥恩沉默片刻,巨大的石碗与他化身的“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若果真如此,汝之重担,终有卸下之日。然,代价亦是巨大。”
瑞兹闻言,却是洒脱一笑,那笑容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格外深刻。
“我的生命,我的存在,与整个符文之地的稳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若他能真正肩负起这一切,让这些危险的世界之骨不再荼毒众生,我便是在下一刻彻底湮灭,归于尘埃,亦是无憾。”
两位古老的存在,一位是锻造法则的神只,一位是守护世界的法师,在这与世隔绝的炉乡之巅,为着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达成了无声的共识。
石碗再次相碰,发出沉闷而悠远的声响,仿佛敲响了某个时代更迭的前奏。
饮尽碗中炽酒,瑞兹站起身,重新拉上斗篷的兜帽。
“我该走了,还有几处封印需要检查。老山羊,这小子……就拜托你了。”
奥恩的化身微微颔首:“吾之考验,自有分寸。”
蓝紫色的奥术光芒一闪,瑞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山巅,仿佛从未出现过。
奥恩的化身也随之消散,重归炉乡的本体。
他那熔岩般的双眸再次投向山体内部,那个仍在为“熔炉共鸣”而努力的年轻身影,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极淡的期许。
“继承者……新的守护者么……”
刘枫对此浑然不知,他正全神贯注地,试图将第四枚符文——“殇之低语”,纳入那初步成型的三角平衡结构之中。
更艰难的战斗,还在后面。
但他此刻的心中,充满了突破瓶颈后的信心与对更高境界的渴望。
炉乡的锻魂之火,依旧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