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丽桑卓那接近真神的威压让所有人都感到绝望,连刘枫都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光时,天地间的寒意骤然发生了质变。
不再是丽桑卓带来的那种带着死亡与终结意味的绝对封冻,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净、仿佛蕴含着生命轮回与冰雪本源之力的浩瀚气息,自高天之上降临。
“唳——!”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能穿透时空与灵魂的凤鸣,自九天之外传来。
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祥和,瞬间驱散了丽桑卓带来的部分精神压迫。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被丽桑卓冰霜漩涡笼罩的天空,被一道更加璀璨、更加庞大的蓝色光辉强行撕裂!
一只完全由纯净无比的冰晶与魔法能量构成的巨鸟,舒展着足以遮蔽小半个天空的华丽羽翼,降临于世。
它的每一片羽毛都仿佛是由最完美的蓝宝石雕琢而成,内部流淌着生生不息的符文能量,它的眼眸如同两汪万载寒潭,深邃、睿智,仿佛见证了弗雷尔卓德乃至整个符文之地无数岁月的变迁。
冰晶凤凰——艾尼维亚!
弗雷尔卓德不朽的守护之灵,生命的轮回与冰雪的化身,其实力同样深不可测,屹立于半神之巅!
艾尼维亚的出现,让原本绝望的战场出现了一丝变数。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下方刚刚达成盟约、却又陷入绝境的艾希与瑟庄妮,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期待。
正如她一直所期望的,弗雷尔卓德需要统一,需要团结,而非在内耗中走向毁灭。
刘枫的到来与努力,无意中推动了她期盼已久的局面。
随后,她那睿智的目光落在了丽桑卓那庞大的虚影之上,眼神变得复杂,有追忆,有叹息,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丽桑卓。”
艾尼维亚的声音空灵而古老,直接在所有人的心湖中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漫长的岁月过去了,你依然选择行走在这条孤独而危险的道路上吗?”
丽桑卓的虚影微微转动,面向艾尼维亚,那被寒冰遮蔽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但她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明显的波动:“艾尼维亚……你也要来阻止我?你应该清楚,地底下的那些‘眼睛’从未真正闭上!唯有彻底封绝,才能永绝后患!这些符文石的力量,是钥匙!”
“我深知监视者的威胁从未远离。”
艾尼维亚的声音平和,却带着千钧之力。
“正因为深知,我才更不能让你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夺走属于这个时代的希望。”
“希望?”
丽桑卓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
“就凭这个连神域都未曾触及的小家伙?就凭这些散兵游勇?艾尼维亚,你沉睡得太久,已经忘记了那些存在的恐怖了吗?!”
“我没有忘记。”
艾尼维亚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仿佛带着远古战场的回响。
“正因为我未曾忘记,我才记得,在更加久远的年代,在那场几乎让弗雷尔卓德沉沦的灾难中,我们——我,你,还有你的姐妹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曾经并肩作战!”
她的话语,仿佛掀开了历史尘封的一页,将一段被冰雪掩埋的史诗展现在众人面前。
在远古时代,被称为“监视者”的虚空生物首次试图入侵符文之地,地点正是弗雷尔卓德。
当时统治弗雷尔卓德的是丽桑卓、阿瓦罗萨(艾希的先祖)和赛瑞尔达(瑟庄妮的先祖)三姐妹。
面对无法力敌的恐怖存在,三姐妹寻求了弗雷尔卓德原始神明的帮助,其中就包括象征着生命与轮回的艾尼维亚。
艾尼维亚响应了召唤,与三姐妹以及其他力量一同对抗监视者。
最终,为了阻止入侵,丽桑卓选择了与监视者达成了一项黑暗的交易,背叛并牺牲了她的姐妹们,利用强大的魔法将监视者封印在了嚎哭深渊之下,而她也因此失去了两个姐姐,并背负上了永恒的罪孽与秘密。
“丽桑卓。”
艾尼维亚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回响。
“你我都清楚,当初的‘解决’,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阿瓦罗萨与赛瑞尔达的牺牲,换来的并非永久的安宁,而是一个脆弱的、需要永恒警惕的平衡。你选择了背负罪孽,行走于黑暗,以极端的方式维系着这个平衡。但如今,时代变了。”
艾尼维亚的目光扫过刘枫,扫过艾希和瑟庄妮,扫过那些刚刚放下仇恨的战士们。
“监视者的威胁依旧,但来自其他维度的灾难亦在迫近。暗影的亡者,冥界的暴君,虚空的低语……这是一个需要汇聚所有希望,而非依靠单一极端手段的时代。这个异乡人,他承载着瑞兹的认可,他正在做的,是团结而非分裂,是寻找应对多重危机的可能。你夺走他的符文石,或许能暂时加固嚎哭深渊的封印,但你会彻底扼杀对抗其他威胁的希望,更会将他背后所联系的所有力量,推向对立面!届时,弗雷尔卓德将如何在多方灾难中幸存?”
丽桑卓沉默了。
艾尼维亚的话语,勾起了她内心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记忆。
姐妹们的面容,那场惨烈的背叛,以及万年来的孤独守望……
她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为了应对那地底下的恐怖,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艾尼维亚说的有道理。
单一的封绝,或许真的无法应对这个复杂而危机四伏的时代了。
“那么,你的建议是什么?”
丽桑卓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绝对的冰冷,而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动摇。
“给他们时间,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
艾尼维亚郑重说道,“观察,而非扼杀。守护,而非掠夺。若他最终证明无法承担此重任,或者他的行为将导致更大的灾难,届时,我与你,再行决断,亦不为迟。但现在,信任,比毁灭更有价值。”
两位弗雷尔卓德最古老、最强大的存在,在这冰湖之上,进行着关乎世界命运的交涉。
她们之间的交流并非完全通过语言,更有精神的直接碰撞,远古记忆的共享,以及对未来无数种可能性的推演。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艾尼维亚悄然布下的、隔绝内外的冰晶结界之中,外界无人能知晓她们具体交谈了什么,只能感受到那结界内恐怖的能量波动与意志交锋。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那璀璨的冰晶结界如同莲花般缓缓绽放、消散。
艾尼维亚与丽桑卓的虚影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艾尼维亚的眼神依旧睿智而平和。
而丽桑卓……她那庞大的虚影似乎凝滞了片刻。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丽桑卓什么也没说,只是那遮住双眼的寒冰之后,仿佛投向了刘枫一道极其复杂、充满了审视、怀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失望的目光。
她轻轻挥了挥那由寒冰凝聚的手。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冰层碎裂声密集地响起!
那数千尊被瞬间冻结的霍克军团冰雕,表面的坚冰迅速出现无数裂痕,然后轰然崩碎!
里面的战士们茫然地跌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虽然极度虚弱寒冷,但生命无虞,只是脸上还残留着被冻结前的惊恐。
紧接着,那上万名沉默如冰的冰霜守卫大军,如同潮水般向后撤退。
步伐依旧整齐划一,无声无息,很快便消失在漫天风雪与扭曲的空间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丽桑卓的虚影也开始变得模糊、淡化。
在彻底消失前,她那缥缈而冰冷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回荡在刘枫和所有人的耳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与质疑:
“哼……一个连神域门槛都未曾触摸的弱小生灵……她……凭什么承载如此厚重的希望?”
话音落下,丽桑卓的身影彻底消散,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也随之而去,只留下劫后余生的寂静,以及那萦绕在每个人心头的、丽桑卓最后的诘问。
天空恢复了原本的铅灰色,风雪再次开始飘洒。
艾尼维亚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枫,又对艾希和瑟庄妮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湖畔,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如同梦幻般的神迹与危机之中。
从绝望到希望,从濒临毁灭到奇迹生还,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刘枫紧紧握着拳头,丽桑卓那句“弱小生灵”如同冰锥刺在他的心头,但也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斗志与紧迫感。
他知道,艾尼维亚为他争取了时间,但这时间并非无限。
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更快地集齐符文石,更快地证明自己,证明丽桑卓是错的!
他看向身边惊魂未定却眼神坚定的拉克丝,看向那些挣扎着站起来的霍克军团战士,看向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艾希、瑟庄妮和乌迪尔……
弗雷尔卓德的和平,来之不易。
而他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