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周多与风浪和逐渐刺骨寒气的搏斗,德玛西亚的舰队终于驶入了目的地——位于弗雷尔卓德西海岸一处深邃峡湾内的凝霜港。
峡湾两侧是巍峨的、覆盖着万年冰川的黑色山崖,如同两位沉默的冰霜巨人,拱卫着这片相对平静的水域。
当舰队缓缓驶入,映入眼帘的港口景象,却与预想中的繁忙与迎接有所不同。
凝霜港确实规模不小,木质和石质的码头沿着蜿蜒的海岸线伸展,仓库、客栈、交易市场一应俱全,建筑风格粗犷而实用,多以巨大的原木和厚重的石板垒砌,屋顶倾斜角度很大,以利于积雪滑落。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冰雪的清冷,以及浓郁的兽皮、油脂和某种独特香料混合的气息。
按照情报,这里本应是弗雷尔卓德西海岸最繁荣的贸易枢纽之一,来自各个部落的兽皮、上乘的动物奶油、耐储存的肉干,乃至一些只有在极地才能找到的奇珍异宝,如蕴含微光的冰核石、永不融化的霜纹木等,都会在这里进行交易。
然而,此刻的港口却笼罩在一种异样的寂静和紧张之中。
码头上原本应该停泊的、属于本地商人和部落的船只少了很多,仅存的几艘也收起了船帆,仿佛在躲避什么。
岸上的人群稀疏,大多是些穿着厚实毛皮、面容被风霜刻蚀的普通弗雷尔卓德人,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用一种混杂着好奇、警惕,甚至是一丝恐惧的目光,望着这支突然闯入的、悬挂着陌生而威严旗帜(德玛西亚皇冠旗与霍克军团战旗)的庞大舰队。
当刘枫率领五百名盔明甲亮、气息强大的霍克军团战士,秩序井然地踏上码头时,这种紧张气氛达到了顶点。
沉重的脚步声在木制码头上回荡,钢铁的反光在灰白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眼。
“是……是南方人的军队!”
“他们来做什么?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
“快看他们的铠甲和旗帜,从未见过!”
“难道德玛西亚想要占领凝霜港?!”
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扩散。
很快,更明显的迹象出现了——几座看起来最为气派、守卫也最森严的仓库和大宅,此刻大门紧闭,门上挂着巨大的冰锁,显然主人已经闻风而逃。
那些拥有大量财产、与南方大陆有着贸易往来的富商们,最害怕的就是政权更迭和财产充公,德玛西亚军队的突然到来,在他们看来无疑是灾难的前兆。
刘枫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抬手止住了队伍的前进,对身旁的希瓦娜和拉克丝低声道:“看来我们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误会。”
他目光扫过那些惊慌而又强自镇定的本地居民,心中了然。
凝霜港的繁荣建立在贸易之上,而稳定的秩序是贸易的基石。
这些富商的逃离,会严重打击港口的元气,这绝非他所愿。
“哈罗德”
刘枫对侍卫长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在码头指定区域原地休整,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港口民居和商业区,不得与当地居民发生冲突,更不得拿取任何一针一线!违令者,斩!”
“是!”
哈罗德领命,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
霍克军团令行禁止,战士们立刻在原地坐下休息,保持着严整的队形,除了盔甲摩擦和呼吸声,再无一丝杂音。
这种极高的纪律性,让一些胆大的围观者稍稍松了口气,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在安排军团扎营的同时,刘枫也留意着这座港口城市的环境。
正如情报所述,凝霜港并不仅仅是一个贸易站。
在港口靠近山崖的区域,可以看到一些更为古老、破败,却依然能感受到其曾经宏伟规模的石质建筑遗迹。
它们与后来搭建的木石结构房屋风格迥异,墙体厚实,雕刻着早已被风雪磨蚀大半的古老图案,隐约能分辨出三姐妹、寒冰箭矢等与阿瓦罗萨传说相关的符号。
当地一位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者,在几位胆大的年轻人陪同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他是少数没有逃离的、在本地颇有声望的长者。
“远道而来的……将军,”老者用带着浓重弗雷尔卓德口音的通用语说道,目光谨慎地打量着刘枫。
“请问,德玛西亚的军队来到凝霜港,所为何事?我们这里……只是个小地方,以贸易为生。”
刘枫上前一步,语气尽量平和以示善意。
“老人家,不必惊慌。我们并非来此占领或掠夺。德玛西亚与凝霜港素无仇怨。我们此行北上,是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路过此地,只是稍作休整和补给。我以德玛西亚护国公的名义保证,我的军队绝不会骚扰平民,损害各位的利益。”
听到刘枫的保证,尤其是“护国公”这个头衔,老者的神色稍缓,但眼中的警惕仍未完全散去。
刘枫顺势问道:“我听说,凝霜港在很久以前,曾是阿瓦罗萨部落联盟的重要据点?”
提到阿瓦罗萨,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敬畏的光芒,他点了点头,指着那些古老的遗迹:“是的,大人。在战母艾希统一各部、建立新的阿瓦罗萨之前,更古老的年代里,这里曾经是阿瓦罗萨众部落聚集、举行神圣仪式的地方。看那边……”
他颤巍巍地指向港口后方,一处紧挨着陡峭冰崖的地方,那里矗立着一座异常庞大的环形石阵,巨石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那是 ‘冰封王座之环’ ”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与恐惧,“传说,在远古时期,并非所有部落都心甘情愿臣服于阿瓦罗萨的旗帜。那里……曾是决定部落领袖的地方,但并非通过选举或辩论。据古老的歌谣传唱,失败的挑战者及其部族的血脉,会被一种古老的寒冰魔法永远禁锢在石环中央的冰晶之中,他们的生命精华被汲取,用以滋养这片土地的‘冰脉’,确保阿瓦罗萨的统治坚不可摧。有人说,在寂静的午夜,靠近那里,还能听到冰层下传来的、被冻结了无数岁月的痛苦哀嚎与不甘的低语。”
众人顺着望去,那环形石阵在冰雪覆盖下,确实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寒意,仿佛真的封印着某种永恒的恐怖。
老者又指向峡湾另一侧,一处深入山腹的漆黑洞口,洞口边缘结满了扭曲的、如同尖牙般的冰棱,仿佛巨兽的咽喉。
“那里,是 ‘血祭峡湾之喉’ ”
老者的声音压得更低,“在阿瓦罗萨早期,为了祈求神明(很可能是那位沉睡的艾尼维亚,或者更古老的存在)的庇佑,或是在面临巨大危机时,会举行活祭。被选中的祭品,会被迫走入那个洞穴深处,据说里面连接着地下冰河,通往未知的深渊。他们再也没有出来过……只有冰川融水季节,偶尔会有染着暗红色、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冰块从洞口被冲刷出来。当地人至今不敢靠近,认为那里是怨念与诅咒的聚集地,惊扰了沉睡的亡魂,会带来连绵的暴风雪与厄运。”
这两个关于阿瓦罗萨古老遗迹的恐怖传说,带着弗雷尔卓德特有的、与严酷环境和原始信仰相关的残酷色彩,让听者不禁脊背发凉。
它们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辉煌历史背后的血与泪,也提醒着刘枫一行人,弗雷尔卓德的危险,远不止于眼前的部落冲突和恶劣环境,更深处,还隐藏着来自远古的、冰冷而诡异的秘密。
刘枫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两处遗迹,心中对弗雷尔卓德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他谢过了老者,并再次重申了军队的纪律。
在初步稳定了港口局势,并了解到这些古老传说后,刘枫知道,他们必须尽快完成补给,然后离开凝霜港,前往真正的目的地——凝霜峡谷。
此地的误解需要时间化解,而峡谷那边的局势,恐怕已经刻不容缓。
霍克军团的存在,如同一块投入弗雷尔卓德这潭深水的巨石,涟漪正在扩散,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在引起更大范围的关注和反弹之前,达成此行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