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副统领!今天感觉怎么样呀?”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拉克丝的身影出现在石穴入口。
她今天换了一身淡鹅黄色的束腰裙,外面罩着米白色的小斗篷,金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蓝色丝带束起,整个人像一朵初绽的向日葵,与周围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顺路”过来“探望伤员”了。
前几次的借口五花八门:给盖伦哥哥送文件走错了路。
听说这里的伤兵需要精神慰藉。
甚至有一次是追着一只“迷路”的蝴蝶(那蝴蝶最终停在了刘枫的药碗边)……
刘枫靠在石壁上,看着这个活力四射、仿佛不知战争为何物的少女,心中无奈又有些微妙的触动。他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星屑”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运动”。
微微颔首:“多谢冕卫小姐挂念,好多了。”
“哎呀,都说了叫我拉克丝就好啦!”拉克丝蹦跳着进来,很自然地坐在了石穴里唯一一张充当凳子的矮树桩上,离刘枫的床铺很近。
她好奇地打量着他放在一旁的剑,“‘星屑’…这名字真好听!是它陪你杀了那么多诺克萨斯坏蛋吗?”
“它只是工具。”刘枫言简意赅。
“才不是呢!”拉克丝反驳道,湛蓝的眼睛亮晶晶的。
“盖伦哥哥的剑也有名字,叫‘德玛西亚正义’!他说剑是战士意志的延伸!你的剑这么漂亮又锋利,肯定也寄托了你的意志!嗯…是守护?还是…什么?”她歪着头。
大胆地猜测着,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敏锐。
刘枫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一把剑而已。”
“前线…还是那样吗?”他巧妙地转移话题。
提到前线,拉克丝明媚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染上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忧色:“嗯…盖伦哥哥和嘉文哥哥他们每天都好忙,眉头总是皱着的。
听说诺克萨斯人像讨厌的鬣狗,赶走一波又来一波,就是不肯退。我们的人…损失也不小。”她的小手无意识地绞着斗篷的边缘。
“我…我有时候偷偷去伤兵区帮忙,看到那些受伤的士兵…好难受…”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真实的悲伤。
这一刻,刘枫看到了这位小太阳般少女内心柔软的一面。
她并非不懂战争的残酷,只是用她的方式在对抗这份沉重。
“战争…总是如此。”刘枫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经历过生死后的沧桑。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活下去,保护好身边的人。”
“嗯!”拉克丝用力点头,似乎从刘枫的话里汲取了力量。
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眼睛重新亮起好奇的光芒,“对了对了!霍克副统领,你上次说的那个…在敌后遇到的那个会喷火的奇怪蜥蜴,后来怎么样了?它真的追了你们三条溪谷吗?……”
就这样,在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连续四周的探望里,石穴成了拉克丝暂时逃离战争阴霾的秘密基地。
她的话题天马行空:从敌后奇遇到德玛西亚宫廷的趣闻被她简化得如同童话。
在刘枫面前她似乎毫无顾忌地提起各个禁忌话题,如:魔法,到分享她偷偷藏起来的、来自王都的精致点心,虽然大部分进了刘枫的肚子,因为他需要能量恢。
甚至有一次,她带来一本破旧的德玛西亚英雄史诗,兴致勃勃地要给刘枫朗读结果没读几页就自己歪在树桩上睡着了。
刘枫起初保持着礼貌的疏离,像对待一位身份尊贵但有些烦人的小姑娘。
但拉克丝的真诚、热情和那份在压抑环境下依旧蓬勃的生命力,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渗透进来。
他发现自己会耐心地听她叽叽喳喳,偶尔回答她那些异想天开的问题,当然,关键信息都经过修饰。
她的好奇不再让他感到警惕,反而成为一种奇特的慰藉。
在她面前,他不需要时刻扮演那个杀伐果断的“幽灵副统领”,可以暂时卸下伪装,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
更重要的是,拉克丝似乎成了他与这个陌生世界、与德玛西亚核心圈层之间一道意外的桥梁。
从她零碎的话语中,刘枫能拼凑出一些关于王室、贵族、无畏先锋内部、甚至搜魔人动向的有用信息。
他甚至能感觉到,嘉文四世和盖伦对拉克丝频繁探望他这件事,是默许甚至乐见的。
或许是想通过拉克丝的天真无邪来观察他?或者只是单纯地宠爱妹妹?
而拉克丝对刘枫的感情,也在这连续四周、十多次的探望中悄然变化。
起初是纯粹的好奇和英雄崇拜——如同小女孩迷恋传奇故事里的骑士。
接着是发现他并非想象中的冷硬石头,也会听她说话,偶尔在她看来流露出温和或无奈的神情,这让她感到亲近和得意。
然后,是看到他苍白脸色下隐藏的坚韧,听到他平淡话语中蕴含的沧桑经历,感受到他无意间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孤独感……
这些都让十三岁少女那颗敏感而柔软的心,泛起涟漪。
她开始期待每一次探望,会精心挑选裙子和发带,虽然刘枫似乎根本没注意,会偷偷省下最好的点心留给他,会因为他一句随口的肯定而雀跃半天。
当看到刘枫因为伤口疼痛而微微蹙眉时,她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小脸上写满担忧。
当他精神稍好,能和她多说几句话时,她的眼睛就会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这是一种懵懂的、混杂着崇拜、亲近、依赖和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安静、安全,仿佛外面的战火和禁魔石的压抑都被隔绝了。
她喜欢看他擦拭“星屑”时专注的侧脸,喜欢听他低沉平稳的声音,甚至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
第十三次探望结束时,夕阳的余晖将拉克丝的金发染成温暖的橙红。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道别,而是站在石穴口,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