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起这件事,荣嘉宝当时就提醒了龚司长,没想到她做事是这样雷厉风行,看样子应该是跟女儿谈过了。
“龚静姝,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鲁——,”
唐爱莲刚开口,就被龚静姝打断了,
“唐秘书,我跟你没那么熟,请你称呼我的职务!”
“我说话粗鲁?你还是第一个这样评价我的人,要不然,你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说得好!”
陶志刚带头鼓掌,“我们大家跟龚司长共事多年,也没像你这样没有礼貌的直呼其名,更是不会把她跟“粗鲁”两个字联在一起。你还是在你身上找找原因吧。”
“是呀,龚司长是出了名的温婉大方,你可别信口雌黄啊。”
“是呀,唐秘书,还是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唐爱莲眼见众人被陶志刚带的一面倒的批评自己,羞恼的喊了一句,“陶志刚!”
“唐秘书,我跟你这样的人就更不熟了,你也称呼我的职务吧。”
“你——,”唐爱莲一时语结,转而对着龚静姝诘问,“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只有职务不同,没有高低之分。龚静姝,你的思想有问题!”
荣嘉宝面色一变,这个唐爱莲真是个祸害,大帽子张嘴就往人头上扣。
可龚静姝面色如常,不疾不徐说道,
“革命工作确实不分贵贱等级,但是个人能力却有高低之分。你的工作我可以胜任,所以我能做龚司长,也能做龚秘书。你呢?能胜任我的工作吗?”
“称呼职务,只是对每个人能力的一种尊重,跟思想扯的上关系吗?心思龌蹉,则看一切皆为龌蹉;自己思想有问题,才觉得别人有问题。”
“唐秘书,就你的能力而言,我称呼你唐秘书,已经用尽了我毕生的礼貌和教养了,粗鲁?你真想见识吗?”
“你——,”唐爱莲没想到一向对她退避三舍的人,今天竟然如此巧言善辩,一时之间还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回了一句,
“你说呀,我到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龚静姝轻笑,眼神澄澈清明,碧空如洗,一字一句说道,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以利相交者,利穷则人散。这句话,送给你和黄致远,望你们好自为之。”
“说得好!”
荣嘉宝啪啪啪热烈鼓掌。
陶志刚自然不落人后,蒲扇大的双手拍起来就像一面小鼓。
虽然他不知道龚静姝为什么突然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但十几年了,她终于在这件事情上支棱起来了,这就值得放一挂鞭炮来庆祝。
这时,一个带着不悦口气的中年男声响起,
“龚司长,你这话说得过分了吧。”
众人回头,说话的人正是黄致远。
~~
外交部在大首长的坚持下,并没有大兴土木,而是沿用前面的使馆街外务办事处。院子并不大,除了主楼以外只有四五栋环绕的小楼,大部分朝向的办公室都能看到主楼前的院子。
黄致远事前并不知道唐爱莲要来找龚静姝,只是见她早上精心打扮过后,还颇为意动来了一次。
等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叫他到窗口观看时,唐爱莲已经跟陶志刚都接上火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原因无它,只因为他看见荣嘉宝坐着海棠厅的车进来了。
虽然上次在荣公馆没能被留下观礼,但也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准备礼物,而且大使的女儿不也没能留下吗?这算不上是什么挫折。
相反,因为见到了参加婚礼的宾客,他更确定了荣嘉宝的分量和价值,正在寻找再接触的契机,没想到瞌睡遇到了枕头,她坐着大首长的车来了。
黄致远心里盘算,既然荣嘉宝跟龚静姝交好,自己找个机会去找找龚静姝,让她帮自己牵线搭桥,或者直接在荣嘉宝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自己晋升的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至于他跟龚静姝的往事,他也慢慢想明白了。
这么多年过去,龚静姝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男人,而且每月一次的探视她也都没有阻拦过,还一直在婷婷面前维护他好父亲的形象,这只能说明她心里还有自己。
只要对她假以辞色,她又怎么会不帮忙呢?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何况,他要是再进一步,对婷婷将来的前途不也是一种助益吗?
为了婷婷,她也不会拒绝!
他自觉成算在心,嘴角噙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走到近前,却刚好听到那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以利相交者,利穷则人散”,还当众指名要送给他和小莲,这是什么意思!!!
想在荣嘉宝面前揭他的老底,坏他的仕途吗?
亏他刚才还想着她多年守贞不易,只要能帮他办成这件事,就是偶尔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
谁知这女人居然公然在他背后捅刀子。
他就知道,当初她向首长推荐自己当亚洲司司长时,必然没有尽力。
真是白白辜负了自己对她的一番情义!
~~
“姑父,你来了。”
“老黄,你来了。”
唐三七和唐爱莲见到黄致远赶紧迎了上去。
荣嘉宝也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了龚静姝身边,并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龚静姝冲她感激的点了点头,并指了指黄致远,说了句“请稍等我一下。”
荣嘉宝知道她是要先收拾了这团污糟,笑着说了声“不急”。
龚静姝转而高声向那两个恶心玩意儿说道,
“黄致远,我还有公事在身,刚才我说的话那一句你觉得过分,说出来我现在就给你解释。机会难得你好好把握,要是以后再要我答疑,那可就不是在这儿了。”
黄致远一怔。
龚静姝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明明还是那呆板的装扮,风霜染鬓的面容,可眼睛里的明朗澄澈和通身散发出的自信卓然,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了。
唐爱莲当然也察觉出龚静姝今天的反常,不过她并未见过鼎盛时期龚静姝的风采,心里的触动不及黄致远。
但见她说要走,忙大声喊出了自己今天的来意,
“龚司长,你一个亚洲司的司长,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唐三七是翻译处的人,当的又是欧洲司的差使。”
“他的任用调度,轮不到你来插手吧,你是不是想公报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