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千行像个傻憨憨被荣嘉宝牵着走出特战团时,刚巧遇到从外面回来的蓝清溪。
“荣博士,萧团长。”
蓝清溪向两人敬了个礼,目光飞快的从那两只交扣的手上移开。
“嗯。”
萧千行根本没停步,左手牵着媳妇儿,右手一个行进间回礼,荣嘉宝则笑眯眯点头回应,顺嘴问了一句,
“蓝班长放假回来了?”
“嗯,谢谢荣博士。”
“不客气,放完假以后就要轻装上阵了噢。”
两句话的功夫荣嘉宝已经被萧千行牵着走出去好几步,只好扭着头跟她眨了眨眼睛。
蓝清溪心口一暖,鼻头一阵酸涩,眼底瞬时就红了,冲荣博士重重点了一下头,荣嘉宝才摆摆手转头跟着萧千行回去了。
蓝清溪看着在月光和路灯烘托下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矗立良久。直到荣嘉宝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准备回宿舍。
突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蓝小溪,是不是看见别人成双成对,恨嫁恨得都哭了?”
蓝清溪都不用回头,顺着声音的方向一个转身飞踢,“徐甜甜,你不去夜训,躲在这儿监视谁呢?”
以徐山关的身手躲开蓝清溪易如反掌,还顺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自己放了一天假,还不准我休息休息。”
“以后也别动不动就跟人动手,你以为你是那位荣首长,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是别人的一合之敌。”
蓝清溪听了这话倒没争辩,反倒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荣博士确实厉害!”
就算是撇开她的身手和枪法,单看她在西部基地做的是什么事,那就是让不敢望其项背的存在了。
徐山关没听见蓝清溪跟他顶嘴,挑眉扫了她一眼,见她脸上虽留着几道被风吹干的水痕,但眼睛里已经恢复了她一贯的明亮坚毅,这才放了心。
“给,进口的,省城都买不到。”
蓝清溪接过徐山关手里的小布袋子,打开一看全是花花绿绿的糖果,剥开塞了一颗进嘴里,又把袋子丢还给徐山关,“你自己留着吃吧,免得回头又跟别人抢糖吃。”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早不吃糖了。”徐山关又伸手把袋子递过来,“你留着,训练累了吃。”
蓝清溪摇头,“这糖你从哪弄来的?”
徐山关撇嘴,“不偷不抢来的,问这个干什么。”
“你拿回去给妙珍吧,我那还有两大袋子,都是荣博士和嘉木弟弟给的,看着跟你这个差不多。”
徐山关听到这话心狠狠滴血。
早知道她有两大袋子,自己何必拿那些粮票布票去跟那些有糖的兔崽子们换呢。
“行了,多大点儿事,妙珍那还有。”徐山关直接把袋子抛给她,继而问道,“你今天去医院看你爸了?”
“嗯。”
“情况怎么样。”
蓝清溪抬头看着徐山关,笑得有些伤感,“徐甜甜,你说这世上的事情好不好笑,我爸当初不给萧团长批恋爱报告,结果却被萧团长来看新媳妇的妈救了命。”
“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军区医院的医生说救治及时,不然等送过去只怕后半辈子就要偏瘫了。”
徐山关不以为意,蓝家除了蓝清溪以外,所有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个笑话。
“我家老爷子说你爸还不愿意退休,打算到地方上去发光发热。要我说折腾个什么劲儿啊,养养花溜溜鸟算了,”随即又压低声音在嗓子里咕噜了一句,“就他那脑子,别害人就不错了。”
蓝清溪懒得跟他说话,抬脚往自己宿舍走。徐山关见她不理自己了,耸了耸肩也一步三摇的准备回宿舍。
蓝清溪猛地回头问了一句,“徐山关,你该不是专门拿着糖在这儿等我的吧。”
徐山关嘴上发出“啧啧啧”的嘲笑声,两条大长腿却倒腾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蓝清溪这话也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放在心上。脑子里浮现出今天在医院见到父亲蓝松坡的情景。
虽然大嫂说父亲比刚送进医院时好太多了,可她依然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愣住了。
父亲身材高大又一直用儒将的标准要求自己,平时从头到脚都收拾的精神奕奕,大背头、大皮鞋、时刻板正的军装,加上权势地位的浸润,整个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气派又排场。
可现在,脸色蜡黄,嘴角歪着还时不时微微抽搐,头发乱蓬蓬不说还白了一大半,穿着蓝条纹的病号服,气质萎靡身形佝偻,彷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蓝松坡见蓝清溪出现在病房里,一时也有些错愕。
他的病经过童棣华的救治其实并不需要住这么久的院,但当蓝大江告诉他蓝臻真跟特务搞在一起还被枪杀的消息后,他反倒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他反复的回想这些年对蓝臻真的教养经过,包括最近清溪的话、徐国正的话、还有荣嘉宝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蓝臻真被他们一家养歪了性子,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还是想不明白。
即便像清溪说的蓝臻真从小就有心机有手段想留在蓝家,可他们给她的无非是娇惯了些,怎么就能发展到这一步呢。
至于清溪,他承认他对她有些忽略,但绝不是偏心。
荣嘉宝不也说了吗,会叫的孩子有奶吃,清溪从小就有当大姐姐的风范,也从不争抢。长大后从参军到军校到排长连长,没有让家里人操过一点心,也从没听她叫过一声苦。
他在人前人后也是一直以此为傲的,他蓝松坡的女儿当是如此啊!
要说亏欠,也就是那次为了给蓝臻真擦屁股,压着清溪不让她去汇报军功作假的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他不再责怪清溪主动向上面打报告做检讨自请处分,也无言为自己开脱半句。
但当徐国正跑到病房,明明白白告诉他师领导班子是看在蓝清溪是荣博士选中的人,为了不连累清溪的前途才对蓝臻真做了受害者的定性,而他那个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夫人却还在追着抹黑清溪时,他第一次有点明白清溪在这个家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他想要做些补偿,可当他在病房接触到女儿淡漠又疑惑的眼神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