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她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急切和绝望的恳求。
然而，富察琅嬅的回应微弱而涣散，眼神似乎在飘远，力气也仿佛在流失，身边的璟瑟已经哭的肝肠寸断。
苏绿筠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无力感，看着生命在她最珍视的人眼中一点点黯淡，当年眼睁睁看着诸瑛离去却无能为力的巨大悲痛、愧疚和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姐姐！”
苏绿筠再也顾不得称谓，发出一声悲怆的哭喊，泪水汹涌而出，她死死攥紧富察琅嬅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她从死亡中拽回：“姐姐！您看看我！您不能走！您不能丢下我！我已经....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了！我不能再失去您了！求求您....求求您别走....别像诸瑛姐姐一样离开我！我不能没有您啊！”
她伏在床边，泣不成声，那深埋心底、对诸瑛离世的无尽伤痛和此刻对琅嬅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将她击垮。
这声撕心裂肺的“姐姐”和那句“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了”，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富察琅嬅混沌的意识上。
“姐姐。”
“您就像妾身的姐姐一样，妾身喜欢和您待在一起。”
高曦月那张略显青涩的脸庞忽然浮现，她的妹妹....她视作妹妹的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苏绿筠没有了姐姐，自己没有了妹妹，她们如今互相依靠，居然只剩下彼此了。
富察琅嬅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看到了眼前哭得肝肠寸断、浑身都在发抖的苏绿筠。
绿筠...她视若亲妹的绿筠...她在这个冰冷深宫里最温暖、最坚实的依靠。
她想起了自己出家的长女璟婋，想起了永琏那阴郁的眼神，想起了璟瑟明媚的笑脸，还有眼前这个哭喊着不能没有她的妹妹。
不！
一股强烈的、源自母性和姐妹之情的意志力猛地从她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她不能让绿筠再承受一次失去至亲的剜心之痛，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失去额娘，让他们彻底失去依靠！她不能让那个即将降生的孩子，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啊——！”
富察琅嬅喉咙里发出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嘶吼。
她猛地抓紧了苏绿筠的手，指甲深深陷进对方的皮肉里，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将所有残存的力量孤注一掷地用力。
就在这一刻——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骤然撕裂了紫禁城上空压抑已久的阴霾，紧随其后，酝酿多时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琉璃瓦上、庭院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天穹也被这生命的最后搏击所撼动。
紧接着——
“哇啊——！！！”
一声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穿透了暴雨的喧嚣，清晰地响彻在产房之中。
“生了！生了！是个阿哥！”接生姥姥惊喜万分的呼喊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恭喜皇后娘娘！恭喜纯贵妃娘娘！是位小阿哥！”
富察琅嬅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汗水混合着泪水滑落，她大口喘息着，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虚脱的、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满足。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依旧紧紧抓着她手、脸上泪痕交错、惊魂未定却又充满狂喜的苏绿筠，极其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无声地动了动唇：“....别怕...姐姐...在...”
苏绿筠看着那抹熟悉的笑容，听着窗外震耳欲聋、宣告旱情终结的暴雨声，再看着稳婆手中那个挥舞着小拳头、放声大哭的小婴儿，巨大的悲喜冲击让她几乎无法言语。
她将富察琅嬅的手贴在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感受着那重新传递过来的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哽咽着，一遍遍地重复：“没事了....姐姐....没事了.....我们都在.....我们都陪着你......”
好在富察琅嬅虽然力竭，但是终究是母子平安。苏绿筠守在长春宫，坐在那里一直颤抖着。太后得了消息赶来时，看见的就是她惨白的脸，还有那不停流下的泪水，就像是看见了十几岁的苏绿筠。
她缓缓叹了口气，上前主动出声：“哀家都十几年没见你哭过了，如今再瞧见，都不由得有些恍然。”
苏绿筠这才猛地惊醒，慌忙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就要起身行礼：“臣妾给——”
太后却一把将她按回了椅子上顺势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不用行那些虚礼，哀家听说了，皇后产程不太顺利，也难怪你吓成这个样子。皇后现在如何了？”
“回太后的话，齐太医为娘娘施了针，现下娘娘已经安睡了。”苏绿筠定了定神，只是声音还有些飘忽。
“那就好。皇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怀七阿哥的时候又这不舒服那不舒服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太后柔声宽慰她：“哀家知道你和皇后情同姐妹，可越是这个时候你就越要立得住，做她的后盾才好。”
“太后教导，臣妾谨记于心。”
许是见到了主心骨，听着太后的话，苏绿筠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也不像刚刚那样绷着了。
“你也怀有身孕，好好回去休息吧，一切都有哀家。”
“臣妾领命。”
中宫在佛诞日生下嫡子，嫡子出生又伴着大雨，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弘历高兴坏了，晚上做梦都笑醒了好几回，直接给七阿哥起名永琮，洗三好好地大办了一场，他的心思明眼人几乎都能够瞧得出来。
满月又宴请王公大臣，还要求阖宫都要来长春宫为永琮庆祝。
这一庆祝，直接就又庆祝了三个月。
待到七月十五，金玉妍生下八阿哥，弘历只是随意赏赐了一些东西便罢了，气的金玉妍在宫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宫人们都战战兢兢，生怕触了她的眉头。
不仅如此，宫里还渐渐传出了一些闲话，都说七阿哥在佛诞日出生，八阿哥在中元节出生，一佛一鬼，难怪皇上不喜欢八阿哥。
金玉妍都不用猜就知道绝对是白蕊姬搞的，气的要将流言传回去说四阿哥不详克二阿哥。
可惜流言还没出启祥宫宫门多远，她就直接被太后和端皇贵妃请去喝了茶、吃了点心，抄了一个月的佛经抄到手都要断了才被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