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舒嫔。”苏绿筠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甚至带着点慵懒，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本宫一时间居然都不知道你究竟是真的蠢还是假蠢了。你方才说....‘困着皇上’？”
她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词:“这话，你不妨去问问养心殿里那些日夜难安、担惊受怕的太医们，问问他们皇上身上的疥疮是愿意‘被困着’，还是巴不得赶紧好了出来见人？”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目光落在意欢紧端着香囊的手上，那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皇上的病，是恶疾疥疮。”苏绿筠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清晰地送入意欢耳中：
“齐院判说得再明白不过：‘接触可传，发作迅猛，奇痒难耐，溃烂流脓。需立刻隔离静养，万万不可再近他人。’皇后娘娘身为皇上的妻子，帝后一体，她不顾自身安危，衣不解带地在里头侍奉汤药，那是她的本分，也是她的情谊。这份辛苦，难道在你眼里，就成了‘困着皇上’？”
“如今皇上就快大好，念着娘娘情深义重特意让娘娘一直留在他身边陪着他，在你眼里是‘困着皇上’？你明不明白，皇上之所以是皇上，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威胁他、困着他。啊？”
苏绿筠的语气渐渐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宫已经说过，封锁养心殿，禁止妃嫔随意出入探视，是本宫与皇后娘娘共同下的旨意。为的是防止疥疮在六宫蔓延，是为了保全皇上的龙体，保全你们这些年轻妃嫔的性命和容颜，更是为了保全皇嗣！你当这是什么争宠献媚的好时机？”
她想起陆沐萍回禀的意欢近况，想起她那些关于“爱情与富贵”的迷茫挣扎，只觉得眼前这个被缥缈的情爱诗词泡大的女子越发显得可怜又可笑。
“你说本宫帮着皇后‘困着皇帝’？”苏绿筠唇角那抹讽刺的笑意加深了:
“舒嫔，本宫且问你，若此刻放你进去，你除了送去一个香囊，除了用你的诗去‘疏散’一个被剧痒折磨、暴躁易怒的君王的心肠，你还能做什么？你能像皇后娘娘一样，不眠不休地照料他，不惧传染地替他擦拭脓血吗？若是不慎染上疥疮，毁了你这张脸，你所谓的‘真心实意’，又能换来什么？是皇上追封的一首悼诗，还是如慧贤皇贵妃那般身后哀荣？”
她看着意欢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眼神锐利如刀：“本宫早就说过，后妃的职责是什么，而不是在这里，端着你的‘真心’，质疑本宫和皇后娘娘维护宫规、保全大局的苦心。你的这点‘心意’，比起可能引发的疫病风险，比起皇嗣的安危，微不足道，更不值一提！”
“甚至你这个人，在后宫都不值得一提。”
苏绿筠的目光扫过那个被意欢苍白的脸色，语气最终归于一种冰冷的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舒嫔，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些话。你一直追寻的到底是什么，别让你的‘真心’，最终只感动了你自己，还成了害人害己的祸端。好好想想，也好好记住。”
说完，苏绿筠不再看跪在底下、脸色灰败如纸的意欢一眼，抱着汤圆转身回了殿内。
入夜。
苏绿筠坐在窗边看书，春婵进殿禀报：“娘娘，进忠公公已经在外头跪了一刻钟了。”
“他说什么了吗？”苏绿筠这几日因为意欢为爱痴狂烦躁不已，一想起他可能觊觎自己看重的姑娘就更生气。
春婵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慈心见状朝着春婵挥了挥手笑着上前：“娘娘不出去进忠公公敢和谁说话呢？婉贵人刚刚还派人来问，进忠公公这是怎么了，娘娘不如让公公进来说话？”
“啪——”苏绿筠猛地把书一合：“让他滚进来。”
得了传唤，进忠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进来，却在离榻几步远的地方，“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砖上。
“奴才....给纯贵妃娘娘请罪！”进忠的声音闷在砖石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
苏绿筠抚兔的手微微一顿，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地问：“哦？进忠公公何罪之有？是差事办砸了，还是背着本宫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进忠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翻涌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奴才该死！奴才....奴才对嬿婉姑娘……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他嘶哑着嗓音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随即又重重磕下头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殿内瞬间死寂，连汤圆似乎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不安地动了动耳朵。
苏绿筠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伏跪的背上，那目光不再是平日的温和浅笑，而是淬了冰的锐利与难以置信的怒火。
她猛地将汤圆轻轻放到一旁软垫上，坐直了身体。
“妄念？”苏绿筠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怒极、气急：“进忠！你是本宫一手提拔到御前的，这才让你这么快就有了今日！你告诉本宫，你长了几个脑袋，敢对魏嬿婉起这等心思？！”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她是宫女，可本宫明明白白告诉过你！皇后娘娘和本宫将来是要送她到那个位置上去的！是要让她成为正儿八经的嫔妃的，她有自己一定要完成的愿望你懂不懂！”
“你竟敢喜欢她？！”苏绿筠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
“你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哪里？！刀山油锅不够你趟的？！你把她魏嬿婉的性命又放在哪里？！这深宫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妄念’？！一旦泄露一丝一毫，有多少双眼睛等着把她撕碎、把你挫骨扬灰？！你是嫌她命太长，还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