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皇额娘.....”弘历被这毫不留情的斥责激得脸色涨红,他是皇帝,他的嫡子嫡女怎么能都这么任性呢?将来史书上会怎么写他的孩子呢?
“朕是为他好,也是为皇家的体统。永琏是朕的嫡长子,朕早早就属意他为太子。即便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他再也不能继承大统。但他的婚事岂能儿戏?早早定下,安国公安邦定国之心,也是稳固....”
“稳固?体统?”太后蹙眉直接打断他,冷笑连连,说话毫不留情:
“在你眼里,你儿子的命,难道还比不上你的体统?比不上笼络一个公爵重要?!永琏才多大?他那身子骨,能经得起洞房花烛吗?你是要他死在成婚的路上,还是要他死在你的‘为君之道’里?!”
“皇额娘!”弘历额角青筋暴起,声音也陡然拔高:“朕是皇帝啊!朕所做一切,皆为江山社稷!永琏是朕的儿子,朕难道不疼他?!可身为皇子,身为嫡子,就该有他的担当!岂能一味娇养,畏畏缩缩!”
“担当?”太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才多大,要担当什么?难道,你真的希望他被那所谓的‘体统’和‘江山’活活勒死吗?”
“弘历!”太后越说越心疼永琏,语气中也多了许多无奈:“哀家希望你能明白,那是嫡子、是皇子,是大清的血脉却更是你的孩子。之前有璟婋,现在是永琏,他们身子都不好,既然不好又何必强求呢?”
弘历听太后这样说,也不由得有了些心虚。
但是他真的对永琏的期望太高了,他还期盼着永琏能好起来,有个贤惠得体、家世不俗的福晋,将来顺顺利利坐上宝座。
在他心里,永琏拒绝的不仅仅只是一份婚事,也是太子的位置,所以他才会恼怒斥责于他。
富察琅嬅无力地扑在永琏床边,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替了永琏去。宫里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都好好的,每次都是她的孩子遭遇这些呢?
生在皇家虽然有千百般的不得已,但是她的孩子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弘历不能对他们稍稍宽容一点呢?
他若真的那样想要嫡子继位,明明还可以再有一个孩子啊?为什么要苛求于永琏呢?
苏绿筠陪在她身边,想起永琏第一次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是高曦月陪着她。如今,她的另一个挚友就那样轻飘飘地倒下了,轻到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富察琅嬅曾经还苦恼过若是高曦月再和如薏呛起来怎么办,谁知转头高曦月就不好了。
大女儿要出家,挚友缠绵病榻,儿子也命悬一线。
好像这个宫里头所有的厄运都找到了她,让她一直活着受这样细密的折磨。
她低下头去,只能无言地搂紧富察琅嬅。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她的命就和富察氏的这对姐妹牵扯在一块,撕也撕不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玉踉跄着跑到正殿,“噗通”一声扑倒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重重磕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汗水,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
“皇上!启禀皇上!二阿哥……二阿哥缓过来了!气息……气息稳住了!天佑大清,天佑二阿哥啊!”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弘历的脑海,好在,这一次却不再是死亡的丧钟。
他的身躯猛地一晃,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一股巨大的、失而复得的虚软感瞬间席卷全身。扶着御案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此刻微微颤抖着,惨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富察琅嬅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浑身一软,巨大的悲恸瞬间转化为失声的呜咽。她捂着嘴,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衣袖。
她的永琏,她的孩子,终究是老天垂怜,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了!
可这短暂的狂喜过后,是更深沉的恐惧——经此一劫,永琏那本就孱弱的身子,还能经得起多少折腾?而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下一次,又会为了什么“体统”,将她的儿子推入怎样的深渊?
正殿之中,太后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看向还呆愣的弘历:“皇帝,你好好思量吧。不要太纠结于你的那些执念,很多时候史书是人写的,名声是人传唱出来的。不是一个两个孩子的姻缘促成的。”
“相对的,真正的好名声也不是一段姻缘能毁了的。”
说罢她摇着头离开了。
也不知道弘历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太后的话,他后来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太后闻言冷笑:“就想着靠大臣、亲贵来稳固自己的位置。他已经娶了那么多重臣的女儿,不好好想着怎么讨好那些妃嫔,到想起来让自己的孩子也去做这样的事情,要不要脸?”
今日崔槿汐进宫给太后请安,她笑着陪在太后身边,听见了只当没听见。
翻过年春天,弘历看着春景,好像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行六的女儿没有名字呢,便随意起了个名字叫璟萱。
景仁宫喜气洋洋,咸福宫却一片死寂。
弘历知道只要璟桁一被送走,高曦月绝对就不行了,所以没有禁足她。
富察琅嬅时常去探望高曦月,可高曦月每日都昏昏沉沉的,能清醒的时间很少。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日她却好了许多,甚至有心情做起娃娃。富察琅嬅悄悄问了齐汝,齐汝说这是回光返照。
高曦月自己好像也有感觉,向富察琅嬅请旨,将自己的陪嫁星璇放回娘家去了。星璇回去后,高斌知道女儿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实在思念不已,又向弘历上了折子,请她的陪嫁将她幼时最爱的玩偶送来,以作安慰。
弘历感念高斌爱女之情便同意了。
如薏听江与斌说了高曦月的事情,带着胜利者的优越,故作淡然地来了咸福宫。
咸福宫如今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衰败气息。
殿内门窗紧闭,虽然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阴寒。
高曦月斜倚在榻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曾经骄纵明艳的脸庞只剩下枯槁。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褪色的旧布偶娃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某处。
星璇走了,璟桁再也见不到了,她如今只剩下这点可怜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