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璟惗眼眶一热：“姐姐.....”
“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璟瑟、璟桁。羡慕你们身体康健，就算偶有头疼脑热，乖乖吃些药也能好。”
璟婋转头看向璟惗，眼中是一片死寂：“我每日，至少要喝四碗苦药。晨起一碗、膳前一碗、就寝时一碗，除此之外，我还要严格注意饮食。太热不能吃、太凉不能吃、荤腥不能吃、甜腻的不能吃。每次喝完药，我就只能等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苦味一点点消失。”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可我不能说。”
“额娘那样在乎我，对我无微不至，我病了她比任何人都着急，我就只能笑着，笑着做我不喜欢的事情，笑着安慰额娘、安慰璟瑟，告诉她们我没事。可我没事吗？我真的没事吗？”
“我的苟延残喘，折磨的并不是我一个人啊？”
说到这里，璟婋猛烈地咳嗽起来，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璟惗见状连忙端起一旁的温水，轻拍她的脊背，一点点将水喂了进去，过了许久，璟婋才缓了过来：
“其实，皇阿玛怎么样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知道他薄情寡义，自然不会对他有所期盼，可他要给我指婚，我就只有那一个理由。也好让额娘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要困死在所谓的夫妻情谊里头。”
“真心易变，况且那还是个没有真心的人。若将来....有一天....她只剩下夫妻之间表面的体面，我也希望，她不要将那份体面视作唯一。”
璟惗聪慧，璟婋说了这么多，她已经彻底明白璟婋的意思了：“所以你想出宫，想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
“只是姐姐，皇额娘身子也一直不大好，你若不在了，会不会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璟婋却明白那些没说完的话语究竟是什么，她垂眸沉默不语，片刻后才道：“我怕，但我觉得我真的熬不下去了。好在皇祖母没有让我立刻出宫，总还有好几年的时间，额娘总会接受的。”
“我爱她所以熬到今日，她也爱我，所以一定会明白我。”
富察琅嬅最终还是先低头了，她带着弘历爱吃的点心去了养心殿，没人知道帝后说了些什么，但是最终他们表面上是和好了。
没有人再提璟婋的事情，宫里好像又恢复了往常平淡的样子。
苏绿筠知道富察琅嬅怕是没空，便问了魏嬿婉有没有什么亲近的宫女，她也该为将来成为嫔妃的日子培养亲信了。
魏嬿婉感激不已，她之前帮春婵和澜翠打点了主管，她们早就干的是活少钱多的清闲活计了，但她还是希望她们能过的更好。
就这样，春婵和澜翠进了景仁宫跟着慈心做事。
很快，阿箬在夜间发动，苏绿筠正好在和陈婉茵下棋，听见这个消息便一起去了启祥宫。
金玉妍虽然是一宫主位，却不想管阿箬，知到苏绿筠来又不情不愿地去请安。苏绿筠见她这样便让她回去休息，这里一切都有自己，金玉妍立马露出一个笑脸，嘴上说着：“这样辛苦贵妃娘娘臣妾心里真是愧疚。”
但是回正殿的脚步停都没停。
苏绿筠只当没瞧见。
阿箬疼了一天一夜，几次差点熬不下来一尸两命，最后终于生下一个公主。
弘历听说是个公主也兴致缺缺，随意摆了摆手：“既然是公主，那就——”
他本想说送去如薏那里养着，可一想永琪也才一点点大，正是需要费心照顾的时候。金玉妍一心都在璟璨身上，自然不会好好对待阿箬的孩子，白蕊姬也有一子一女。
“送去婉贵人那里吧。”
陈婉茵虽然位份不够，不过她和筠儿交好，但是胜在细心，且深爱着自己，这个孩子就当是给她的安慰吧。
况且听进忠说阿箬生产的时候她也在，见到公主有些虚弱无比担忧，瞧着就是对孩子上心的。
“公主既然已经平安出生，也不必等慎嫔出月子了，将她废为庶人。再让人拔了她的舌头，送去翊坤宫吧。”
淡淡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陈婉茵抱着六公主细心地哄她睡觉，听见外头似乎有簌簌声，转身推开窗一瞧——
“原来是下雪了。”
“这还不到十一月呢，今年的雪似乎来的格外早些。”
苏绿筠站在一旁瞧着，声音很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冤情呢。”陈婉茵轻轻叹了一声，随后合上窗户抱紧了六公主。
“冤情绝对没有，恐怕只有怨气呢。”苏绿筠轻笑一声坐到她身边看着六公主。
六公主瞧着皱皱巴巴的，但是依稀能瞧见阿箬的一丝样貌。
“这对主仆之间，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兰因絮果了。”苏绿筠想起了如薏刚嫁给弘历的第二天，阿箬就在富察琅嬅的院门口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
这么多年，她对如薏付出了真心，最后又狠狠伤害了她。
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时候想起来会不会惋惜，惋惜自己的真心错付、惋惜自己这么多年都浪费在了这么一个白眼狼身上。
“算了，在公主面前说这些怪晦气的。”苏绿筠让人把公主抱下去休息：“有件事情我得和你说明。”
陈婉茵抬起头，脸上是温柔的笑：“怎么了？”
“从前，乌拉那拉皇后有一张方子，能促人有孕，但是药性烈，用了极其伤身子。黄太医说，如今公主还小，所以不知道会不会对公主也有影响，所以公主得仔细养着。”
苏绿筠似乎是想起了同样身子不好的璟婋，轻叹了一声：“不过和和安比起来，小六好很多，至少出生的时候太医把脉没把出什么不好，只说公主身子有些虚。”
陈婉茵听着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倒是难为慎嫔了。”
“你也不用因为这件事情太同情她，她强行怀上小六，不过是为了赌一个阿哥出来，好保了自己的性命。”
苏绿筠在这件事情上不觉得阿箬有多么让人怜悯，走到今日，没有人逼迫她，不过是棋差一着，没能弄死如薏，这才伤了自己。
成王败寇。
怨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