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奴婢虽然不清楚替她究竟做了什么，但海贵人受您恩情却不思报答，光凭这一点，她在奴婢心里就算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傻姑娘。”苏绿筠合上书将人扶起来：“我救你不过也是不忍心，只是我与她的恩怨是我与她之间的，你不必因我而生气，这对你自己不好。”
筱果却摇摇头，说的格外认真：“娘娘，奴婢的命是您给的，从您放了我的那天起，奴婢就下定决心，整个命都是娘娘的了。”
苏绿筠见她眼神坚定也不好再劝，只得默默叹口气，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随后她若有所觉，站起身走到门口，筱果很有眼色地为她披上厚重的、弘历特意让人用一整张黑熊皮子做的斗篷。
“娘娘，钟粹宫来报，海贵人难产。”年顺绥站在廊下，躬着腰禀报：“娴妃听闻已经去了。只是...齐太医和卫太医都在长春宫，一直侍候海贵人的江太医被玉氏的使团请走，如今宫里医术顶好的太医只有黄太医在。”
苏绿筠轻笑，没有回答，只问：“轿辇备好了吗？”
“已在宫门处候着。”
“那就走吧。”
海兰苦要吃，命也得留。
坐在轿辇上，苏绿筠闭眼假寐。
她图谋的可不止这一点，她还要好好利用海兰，利用她清理自己面前的绊脚石，更要她受尽折磨，失去所有在乎的一切。
再睁开眼，苏绿筠大步走进了纷乱的钟粹宫。
如薏坐在海兰床边，此时暗沉的血色浸透了锦褥，海兰在剧痛中嘶哑哭喊。
“贵人用力！”稳婆急得声调尖利，却见海兰目光愈发涣散。
“海兰、海兰，你要振作啊！”如薏低低唤着她的名字，生怕海兰就此离去。她若没了，自己无疑是直接被人砍掉了两条胳膊，这宫里还有谁能为自己冲锋陷阵呢？
海兰听见她的声音，强打起精神死死攥住如薏的手：“姐姐...这孩子是为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太医颤抖着声音在向谁说什么：“胎体过大横阻产道，再拖必致血崩！”
那位永远含笑的纯贵妃此时微微蹙眉，正对太医颔首，那温煦如春阳的声音穿透血腥气，真真切切传到了海兰的耳朵里：“快去请黄太医来，务必保了海贵人的性命。”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又像一道暖流，瞬间劈开了海兰濒临涣散的神智。
娘娘！
是娘娘！
她来了！
她竟然亲自来了！
巨大的惊喜与难以置信的酸楚瞬间冲垮了海兰的绝望。
娘娘没有彻底抛弃她！
哪怕她做了错事，惹恼了娘娘，在这生死关头，娘娘还是来了！
这份认知如同最强劲的汤药灌入心口，将那股濒死的麻木和绝望狠狠冲散。
被抛弃的失落、惶恐在此时瞬间化为生的欲望。
娘娘没有放弃她！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击穿四肢百骸，榨出她骨髓里最后一点的气。
“呃啊——！”
一声嘶哑到变调的尖叫从海兰喉咙深处迸发。
她不知从哪榨出最后一股骇人的力气，双手死死抠进身下的锦被，骨节泛白，身体因拼尽全力而剧烈震颤，颈侧青筋暴起。
汗水混着泪水糊满了她扭曲的脸。如薏被她猛然攥紧的手勒得生疼，却惊喜地感受到掌下传递来的、那几乎要崩断的生命张力：“海兰！用力！再使把劲！孩子要出来了！”
这声嘶力竭的挣扎，竟真硬生生在鬼门关前拖住了脚步，将本该绝望的局面又强撑了片刻。
就在海兰竭尽全力、气息再次微弱下去时，殿门被猛地推开，黄仁义提着药箱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微臣黄仁义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
苏绿筠的身影隐在门边的阴影里，平静地看着黄仁义迅速接手。
海兰模糊的视线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衣角，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放下了。娘娘在看着她，娘娘在....保护着她。
随着黄仁义一碗汤药下去，皇嗣顺利诞生。
弘历从宫外赶回来，一进钟粹宫的大门就听见了皇嗣响亮的哭声。
海兰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想和娘娘说说话，也想对如薏说她们终于有阿哥了，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便昏死过去。
如薏察觉不对连忙喊了起来，苏绿筠给黄仁义使了个眼色，黄仁义立马上前把脉：“呀，小主这是气虚导致血流不止，娘娘安心，微臣这就为小主开药。”
如薏转头，恶狠狠地瞪着黄仁义，舌尖微露：“海贵人若有什么好歹，本宫唯你是问！”
黄仁义面上装作惶恐的样子，转身却冷笑。
想要他的命啊，先过了纯贵妃的关吧。
弘历一进门苏绿筠便满脸担忧、双眸含泪地迎了上去：“皇上，海贵人为您诞下阿哥，可海贵人自己却...却....”
她似是再说不下去，低下头抽出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瞧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弘历顿时就心疼了，什么海兰、什么皇嗣、什么娴妃都被抛在脑后，他赶忙搂住苏绿筠：“别怕，会没事的。”
他的筠儿又善解人意又心地善良，他上哪再找这么好的姑娘去？
“皇上...臣妾失态，不过黄太医已经在救治了。”苏绿筠啜泣了两声，又抬起头没忍住解释道：“臣妾每每见到妃嫔艰难生产就害怕，害怕谁步了诸瑛姐姐的后尘丢了性命。”
弘历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由得伤感起来。富察诸瑛的死是他心中的痛，诸瑛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能耐，却一直陪伴着敏感阴沉的自己，在刚刚回宫的那段时间里，是富察诸瑛为自己带来了不少安慰和温柔。
那些细水长流的温柔如今都化作了回忆中的暖阳，时至今日还照耀着他。
说话间黄仁义已经为海兰施了针、喂了药，血止住了。
如薏听见弘历的声音，眼眶瞬间就红了，一改刚刚狠厉的模样对着黄仁义鞠了个躬并送着人一块离开内殿。
谁知，一过去就看见弘历心疼地搂着苏绿筠站在那里，他低着头满眼心疼，正不知道温言细语地对着苏绿筠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