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第一次见青樱是在圆明园的宫宴上。
就算她阿玛不是很得力,但她依旧因着宜修的关系参与了这次宴会。
“这强扭的团圆实在是无趣的很。”青樱年纪虽小,可被教养的极有傲气:“天下的男人又不止裴少俊一个,何必对这样的男人情根深种?”
“李千金有骨气就该弃了这男人带着孩子远走。”
“女人又如何?只要自重,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人贵在自重。”
忽地,又想起了皇额娘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弘历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进忠听见动静急忙端着烛台上前低低道:“皇上。”
“现在什么时候了?”弘历缓了缓,强按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揉了揉因繁杂梦境而有些混乱的大脑。
“这会已经是四更天了。”进忠轻声回道:“后头有安神的汤,皇上可要用?”
“不必了。”弘历摇摇头,思绪又不自觉想起了皇阿玛离世的那一夜。
他领着朝中重要的王公大臣一块站在乾清宫外头,身为当时所有皇嗣中唯一亲王的弘历,几乎是所有人眼中唯一能继承大统的阿哥。
除了她。
那位温柔娴静的熹贵妃娘娘。
弘历静静地看着那道朱红色的大门,面上虽沉稳掌心却湿润一片。如果她忽地改了主意,想要扶持弘曕怎么办呢?
她会这么狠心吗?
他低下头,有些恨自己不是她的孩子,又恨自己是她的孩子。
“皇上!!!驾崩啦!!!!!”
苏培盛的惊叫划破寂静的长夜。
那一刻,正是四更天。
“额娘!”弘历三步并作两步急忙上前扶住看起来伤心欲绝的熹贵妃,心里头担忧:“您怎么样?”
“额娘无事。”熹贵妃眼角落下两行清泪,他正想说些什么,可身边人猛地攥住他的手腕,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夜里闪烁着刺眼的野心,声音虽低,却沉着冷静:
“你在等什么?”
弘历心头巨震,脑中嗡嗡作响,他已经分不清额娘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了,他只知道这位位同副后的熹贵妃娘娘最终还是选了自己。
她直起身子,替她这敏感不安的孩子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合欢花的香味在孩子的鼻尖若隐若现,安定了那颗慌乱的心:“稳稳地走上去,有什么障碍,额娘会替你扫除。”
说罢她用力一推,将弘历推向了那朱红色的大门,也推向了至高无上的宝座。
进忠亦步亦趋地跟在弘历身后,见他似乎是要坐到书桌前连忙上前将灯点了起来,得到这位皇帝赞许的目光。
“最近宫里事多,太后那里可有什么不妥?”弘历问。
“回皇上。”进忠脑中思绪飞快转动,思量着皇帝想听见什么答案,不出一息他便想清楚了,干脆利落地答了起来:“近日敬贵太妃常陪着太后娘娘下棋,端淑长公主与准额驸相处和谐,准额驸如今对公主马首是瞻,太后娘娘听闻心情很好。”
“额娘开心最重要。”弘历轻笑,一扫多日阴霾:“决不能让宫里头的事情搅扰了额娘。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娴妃无用才给了人可乘之机,传朕的旨意,娴妃禁足在钟粹宫中,直到流言彻底查清、平息。”
“是。”
钟粹宫大门在半夜静悄悄地落了锁,谁都不知道、谁都没有惊动,一直到众人晨起,进忠才笑着溜达了过去宣旨。
如薏听罢心中惴惴不安,可面上还是强撑着淡然地笑了。
宫人们却都绝望不已,他们的日子本就难过,主位再一禁足,谁知道他们还要受什么样的折磨。更令人心惊的是,谁都不知道这流言能不能查清,他们的娘娘还能不能被放出去。要是不能,那就是静悄悄死在这里头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海兰心疼如薏,不明白是非为何都要找这么个善良的人。
“日子不好过,沉下心也就过去了。不过是禁足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如薏故作轻松地安抚着海兰:“只要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什么都不怕。”
永璜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有些后悔,又或者说从他踏进钟粹宫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后悔了。
他还是太小了,光知道娴妃出身好,又是皇阿玛的青梅竹马,却全然没想到她这般无用,拢不住皇帝的宠爱也管不住底下的奴才。
就连掌事太监都要和另一个太监结亲。
她这样,自己怎么能有出头之日?
如薏看见永璜愁眉不展,还以为是害怕笑着上前安慰他:“好孩子,左右角门没有锁,留给你们进出使用。”
永璜:“.....”
“多谢母京。”
咸福宫。
苏绿筠默默坐在一边喝茶,看着璟惗和璟瑟在院子里领着璟桁玩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高曦月在旁边已经笑的有些癫狂了:“她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星璇和茉心都怕她笑的岔了气去,待会疼了又要发脾气,更伤身子。
“苏绿筠,你不觉得好笑吗?如薏终于让皇上厌弃了,这一回禁足可是皇上亲下的旨意,她只怕再难出来了。想来永璜肯定也很快就能被送走,我到要看看她还怎么和我争。”高曦月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好笑。”苏绿筠放下茶盏,脸上平静无波。高曦月不受她影响,继续自顾自地乐:
“我真恨不得日日都去钟粹宫门口转悠,好瞧瞧那大锁,听听她绝望的哭嚎。”
那应该是听不见的。
苏绿筠平静地想着。
如薏就算是腿断了都不会承认断了,更不会哭。
“对了。三宝和王钦被赐了对食,听说三宝当时就想一脖子吊死,最后没死成啊。”高曦月忽地又想到了别的趣事,心情愈发畅快起来。
“嗯。”苏绿筠点点头,轻叹一声:“让人救下来了。皇上杀鸡儆猴,只怕王钦也快了。”
高曦月翻了个白眼,王钦虽然恭敬,可瞧着猥琐丑陋,她一向也不喜欢这人:“反正他也没什么本事,快了就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