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瞧着比剪秋年长的多，但见人要走，便立即殷勤地上前引路：“夜深了，姑姑仔细脚下。”
剪秋笑而不语，客气又疏离地轻点头，浩荡荡地领着人来，又浩荡荡领着人走。
待她离去，潘宜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捂着心口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水。
她本来以为，她们就要这样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没想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姑姑居然亲自来选人，将她们指给了四阿哥！
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孟瑜也紧咬下唇。
她天真地幻想着自己与四阿哥不说琴瑟和鸣，将来也能浓情蜜意，若再生下个阿哥格格，怎么也能混个侧妃的位置。
若是四阿哥登上皇位......
孟瑜痴迷的目光落在剪秋离开的那道侧门上。
她以后，会不会比剪秋姑姑更威风？
她们都在高兴。
只有苏绿筠心情无比复杂，她眼神忧愁，抬眸瞧着黑暗中四四方方的天。
她以后，就永远都要被困在这里面了。
永远。
景仁宫。
两道明黄色人影坐在一处，殿内烛光莹莹，一人斜靠在床边翻着书，一人坐在他身旁笑着递上一盏热茶：“夜深了，皇上可要休息？”
“无妨。”雍正随意应付着，眼睛都没从书上离开。
当今皇后乌拉那拉·宜修年近半百，可不见一点老态，时光仿佛更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乌黑的发丝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光泽，她笑起来慈和又温柔：
“皇上既然还不睡，臣妾和您说些别的事吧。”
雍正这才愿意瞧一眼自己的妻子，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带上些审视：“什么事？”
皇后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伤心，却依旧贴心地接过他手中的书放到一边的小几上，看着是那样贤良淑德：“皇上忘了，之前庄亲王进献了一批优伶，您说可以指两个给四阿哥。”
“嗯。”雍正这才想起来，也不太上心。
不过一批民女罢了，左右都是些使女格格，再加上他本就不喜欢四阿哥，随口一提后便将此事忘诸脑后，自然也没嘱咐内务府安排。
不过既然皇后提起了，那就是有了计较，于是雍正叹了口气：“选的怎么样？”
说罢又想起来曾经纯元逝世前曾伏在自己的膝上让自己照顾唯一的妹妹，又记得皇后最近头风虽然好了很多，但前几日还是受了些凉，有些咳嗽。
便又像是完成任务似地关心起来：
“你身子不大康健，这种小事派个得体的宫女去就成了。”
皇后心底也知道这不过是皇帝应付她的语句，却还是因为这样细微的关心而欢喜雀跃。
她无声地笑笑，将热茶放到一边，温暖的手附上雍正有些凉意的手：“四阿哥到底是皇上的孩子，臣妾哪里有不上心的道理？臣妾专门派剪秋去瞧了，她眼光好，选了三个好孩子。”
“剪秋....”雍正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完全不顾皇后脸上一瞬间的僵硬：“也好.....四阿哥的使女....苏培盛。”
身着红色蟒袍的人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即推开门站在门口遥遥打了个千：“皇上。”
“四阿哥身边如今都是谁在伺候？”雍正随意地问道。
苏培盛略思索了一会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四阿哥进宫时内务府便选了人去伺候着。本来还有汉军旗的高氏，可高氏体弱，高大人不忍留她独留京中便带去了河南。高大人年初上了折子，恳请皇上允高氏年后入宫，所以如今只有富察氏在身边。”
“够了。”雍正点点头，随手一挥苏培盛便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皇后双手一空，心中酸涩，却不得不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柔声劝道：
“高氏.....身子一直不大好。让这么小的孩子进宫，臣妾有些不忍，既然高大人想多留女儿一段时日...不如让她在家里再养两年，养两年身子骨好了，再进宫也不迟，也可体现皇上体恤臣子的仁心。”
“左右那三个汉女都是温柔可人的，这两年四阿哥身边有她们顶着，也是好的。”
雍正对此很无所谓，他本就不喜欢四阿哥低贱的生母，如今宫中久没有阿哥出生，五阿哥更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只得捏着鼻子听太后的话将四阿哥接回来，他能想起来安排人去伺候着就已经很好了，所以他有些腻味地开口：“这种事，皇后做决定就好。”
语毕他不愿再多说，直接躺下去背对着身边人：“夜深了，皇后也休息吧。苏培盛。”
苏培盛便又连忙带着几个小宫女进殿熄灯，一切都是那么快速、寂静。
皇后黯然地躺下，偏头瞧着那黑暗中伟岸的背影，忍下心中酸涩闭上双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甄嬛好不容易离了宫，又进来一个四阿哥。
她能喘口气了，三阿哥能吗？
高氏是正二八经汉军旗包衣出身，亲爹又是朝中从二品大员。
她怎么可能让这高氏去伺候四阿哥？哪怕只是给他一点点的机会都不行。
最重要的是，四阿哥开蒙最晚，天资最高。
如若不然，皇上如何会因太后的几句劝诫就决定将他接回宫中？皇上若与太后真的毫无嫌隙，那太后又为何劝了这么多年都没成功？
说到底，还是四阿哥争气。
否则，她也不必一直拦着不敢让官家格格去四阿哥身边。
这个孩子，只要给他一点点机会，他就会奋力向上爬，简直像极了曾经试图将姐姐踩在脚下的自己。
皇后深吸几口气。
弘时，不中用啊......
好在，那三个汉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今日早些剪秋前来回禀：
“奴婢瞧了，那潘氏活脱脱地像极了安嫔。”剪秋嘴角勾着晦暗不明的笑：“出身不好、性子怯懦又敏感多思。”
皇后最近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闻言更是高兴：“还有呢？”
“济南孟氏，读过书性子却火爆。”剪秋站在一边替皇后研墨，低低笑起来：“江南苏氏，也读过些书，可却没脑子，呆呆傻傻的.....还与孟氏闹了些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