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绑匪来电:您好,美团跑腿已接单
市公安局刑侦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和烟草的混合气息。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十五分,但会议室里却灯火通明,人影攒动。白板上贴满了郑小鹏的照片、案件时间线和现场勘查照片,各种颜色的记号笔标注出一条条线索和疑问。
林远站在白板前,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信息间游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会议室里坐着专案组的核心成员,包括周亚文、陈璐以及技术科、侦查队的负责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起离奇案件激起的专业好奇和破案决心。
“司机王建军的背景调查出来了。”周亚文推门而入,打破了会议室的沉默。他手里拿着几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为郑家工作五年,无犯罪记录,信用良好。银行账户最近没有大额进出,手机通讯记录也没有可疑联系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专职司机。”
林远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他解释清楚监控矛盾了吗?为什么学校监控显示车子三点四十就离开了,而他却声称等到四点?”
“坚持说自己没接到人。”周亚文摇头,语气中带着 frustration,“我们调取了沿途所有监控,那辆奔驰离开学校后直接开往了废弃工厂,中途没有停车。司机要么在说谎,要么...”
这时陈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出炉的检验报告,接上了周亚文的话:“要么当时开车的是别人。”她将报告递给林远,“后备箱校服上的纤维分析出来了,除了郑小鹏的dNA,还有少量其他人的皮屑,正在比对数据库。另外,那个黑色布料上的气味确认是某种医用消毒剂,很特殊,含有苯扎氯铵成分。”
“医院用的?”林远挑眉,接过报告仔细查看。
“不完全是。”陈璐摇头,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记号笔,“这种苯扎氯铵配比更常见于实验室或者...殡仪馆。医院通常使用浓度更低的产品,而这种高浓度配比通常用于...”
她停顿了一下,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用于什么?”周亚文追问道。
“用于尸体处理和防腐。”陈璐平静地说出结论,“特别是在一些设备不太先进的殡仪馆,他们会使用这种高浓度消毒剂进行场所消毒和器械处理。”
会议室里一时寂静无声,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嗡嗡声和某人沉重的呼吸声。周亚文吹了个口哨,打破了沉默:“这案子越来越邪门了。绑匪中难道有殡仪馆工作人员?”
林远的眉头紧锁,他在白板上写下“殡仪馆?”三个字,然后在下面画了两道横线表示重点。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立刻接通电话:“郑先生?...什么?...好,我们马上到。”
挂断电话,林远脸色凝重地对众人说:“绑匪又来电了,这次给了具体的交赎金指示——明天下午两点,把装钱的包放在市中心商场一楼的储物柜里,钥匙放在男卫生间第三个马桶水箱后面。”
“商场?”周亚文皱眉,“人流量那么大,他们怎么拿钱?这不像是专业绑匪的做法。”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林远抓起外套,“绑匪还特别强调要郑学斌亲自送钱,不能报警。郑先生情绪很激动,我们得过去一趟。”
十分钟后,三辆警车再次驶向郑家别墅。夜色中的坊城市已经安静下来,只有零星车辆在路上行驶。林远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大脑飞速运转着。
“殡仪馆、商场交赎金、伪造哭声...”他喃喃自语,“这些元素太不协调了。”
陈璐从后座探身向前:“林局,我一直在想,如果绑匪中有殡仪馆工作人员,为什么要选择商场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交赎金?这增加了被抓的风险,不符合逻辑。”
“除非...”林远沉吟道,“除非他们根本不在乎赎金,或者有其他目的。”
周亚文一边开车一边插话:“或者他们根本不是专业人士,只是一时兴起?”
林远摇头:“一时兴起不会想到用殡仪馆的消毒剂掩盖气味,也不会想到用虚拟号码和变声器。这里面有矛盾。”
到达郑家别墅时,已是凌晨四点,但别墅里依然灯火通明。郑学斌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李继芳则坐在沙发上无声流泪,手中的纸巾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见警方到来,郑学斌立刻迎上来,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焦虑。
“林局长,我决定按他们说的做。五百万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楼上。”郑学斌的声音沙哑而急切,“我只希望小鹏能平安回来。”
林远示意他坐下,语气沉稳:“郑先生,请您冷静。绑匪选择商场这种公共场所很不寻常,我们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盲目听从指示可能会危及孩子的安全。”
“什么计划?”郑学斌突然提高了声音,情绪有些失控,“我儿子在他们手上!你们警方到现在连绑匪是谁都不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十几个小时,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李继芳抬起头,泪眼婆娑:“学斌,听林局长的,他们专业...”
“专业?”郑学斌几乎是吼出来,“专业就是让我儿子现在还下落不明?”
林远没有立即反驳,而是等郑学斌情绪稍微平复后才平静地说:“我们有几个重要发现。首先,绑匪可能不是专业人士;其次,他们可能并没有完全控制住您儿子。”
“什么意思?”李继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陈璐走上前,语气温和但专业:“我们发现绑匪伪造了您儿子的哭声,而且您儿子被带走时的衣服被整齐地放在后备箱里。这些都不符合一般绑架案的作案手法。通常绑匪会让孩子说话证明存活,而不是使用录音;也不会特意将孩子的衣服叠放整齐。”
“您的意思是...小鹏可能还安全?”郑学斌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期待。
“我们正在全力追查。”林远谨慎地回答,“关于明天的交接,我有一个计划。”
他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郑学斌按绑匪要求去商场,但警方会提前在商场布控,使用隐蔽摄像头和便衣警察监视所有可能的出口。同时,技术科会追踪商场内的所有手机信号,寻找可疑目标。警方还会在装钱的包里放置GpS追踪器和隐形染料炸弹,一旦绑匪取走钱包,就能追踪其位置并在适当时候逮捕。
“太冒险了!”郑学斌反对,“如果他们发现警察,小鹏会有危险!我不能拿我儿子的生命冒险!”
“郑先生,请相信我们的专业性。”周亚文插话,“我们的便衣都是经验丰富的刑警,不会被发现。而且商场环境复杂,绑匪很难监控所有角落。如果我们不利用这次机会,可能很难再找到绑匪的踪迹。”
李继芳轻轻拉住丈夫的手臂:“学斌,就听一次警方的吧。我相信他们。”
经过近一小时的劝说,郑学斌终于勉强同意了警方的计划,但要求必须以保证孩子安全为第一优先。林远郑重承诺后,开始部署第二天的行动。
临走前,林远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郑先生,您或您夫人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威胁?或者公司有什么纠纷?”
郑学斌摇头:“做生意难免有竞争对手,但都不至于绑架我儿子。华信最近确实在竞标一块重要地皮,但那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家庭方面呢?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林远委婉地问。
李继芳的脸色突然变了,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但郑学斌很快回答:“没有,我们家庭很和睦。”他的语气有些过于急切,反而显得不自然。
林远注意到这一细节,但没有当场点破,只是点点头:“好的,如果有任何情况,请立即联系我们。”
回到警车上,周亚文立刻说:“他在说谎。我问过邻居,最近几个月经常听到他们家吵架,有一次还惊动了物业。据说是因为郑学斌经常晚归,夫妻关系紧张。”
“查一下他们家的人际关系。”林远命令道,“特别是郑学斌和李继芳的亲属。有时候家庭矛盾会引发极端行为。”
第二天中午,市中心商场外。便衣警察已经各就各位,有的伪装成清洁工,有的扮作情侣,有的假装在商场里购物休息。商场监控室已被警方接管,技术人员正在调试设备,确保能够覆盖商场的每一个角落。
林远和周亚文坐在一辆伪装成快递车的监控车里,通过数十个摄像头观察商场内的一举一动。车内布满了显示屏和各种监听设备,几名技术人员正戴着耳机专注地工作。
“目标进入商场。”耳机里传来观察员的报告。林远通过监控看到郑学斌拎着一个运动包走进商场,脸色苍白但步伐坚定。他按照绑匪指示,先去了男卫生间。
“按计划,他去放钥匙。”周亚文低声说,眼睛紧盯着屏幕。
监控显示郑学斌进入男卫生间,两分钟后出来,然后按照绑匪指示将装钱的包放入指定储物柜,最后离开商场。整个过程看似平静,但通过高清摄像头,林远能清楚地看到郑学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现在等待鱼儿上钩。”林远紧盯着储物柜区域的监控画面,对周亚文说,“通知各小组,保持警惕,但不要打草惊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商场人流如常,储物柜前人来人往,但没有人接近那个特定的柜子。便衣警察们保持着伪装,看似随意地活动,实则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小时后,周亚文开始不耐烦地敲击桌面:“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了?或者改变了计划?”
林远摇头,目光依然紧盯着屏幕:“耐心点。绑匪很谨慎,可能在观察是否有警察。”
突然,技术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发现可疑信号!储物柜区域有个手机一直在发送加密数据,刚刚突然活跃起来!”
林远立刻命令:“定位那个手机持有人!所有小组注意,可能有动静了。”
监控画面迅速切换,技术人员锁定了信号来源——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年轻人,他正站在储物柜附近的柱子旁玩手机,看似在等人,但眼神不时瞟向存放赎金的储物柜。
“b组注意,疑似目标出现,黑色外套,牛仔裤,靠近喷泉。”林远低声通过无线电下达指令,“不要立即行动,等待他取走包裹。”
就在便衣警察悄悄靠近时,那个年轻人突然转身快步走向储物柜,掏出钥匙迅速打开柜子取出运动包,然后出乎意料地朝紧急出口方向快步走去。
“行动!”林远当即下令。
便衣警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但那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突然扔下包拔腿就跑。一场追逐在商场内展开,购物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四处躲避。年轻人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试图利用人流摆脱追捕。
“封锁所有出口!”周亚文通过对讲机喊道,同时冲出监控车加入追捕。
经过五分钟的激烈追逐,年轻人在停车场被扑倒。周亚文给他戴上手铐时,发现他浑身发抖,显然不是经验丰富的罪犯。
审讯室里,年轻人摘掉口罩,露出一张稚嫩的脸——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姓名。”林远冷冷地问,与周亚文坐在他对面。
“张...张浩。”年轻人声音发抖,不敢直视两人的眼睛。
“为什么拿那个包?”周亚文逼问,语气严厉。
“有人...有人给我五百块钱,让我去拿个东西...”张浩结结巴巴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说是在储物柜里,给了我钥匙...”
“谁给你的钱?”林远追问,声音稍微缓和了些。
“不认识,网上联系的。”张浩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解锁屏幕,“有个叫的人在兼职群里发消息,说简单跑腿就给五百,我就接了。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赃物,我以为就是普通的代取快递...”
林远检查了手机,确实如张浩所说,是一个加密聊天群里的临时对话,对方账号已经注销,无法追踪。聊天记录显示,对方指示张浩去商场取包,并承诺事后支付报酬。
“被耍了。”周亚文恼火地一拍桌子,“绑匪雇了个不知情的小混混取钱。我们白忙一场。”
林远沉思片刻,突然问张浩:“对方怎么给你钱?现金还是转账?”
“说...说拿到东西后拍张照片发给他,他会告诉我下一个地点,把钱放在那里...”张浩老实交代,显然被吓坏了。
林远眼睛一亮:“周队,准备钓鱼。既然他们想要照片,我们就给他们照片。”
按照计划,警方让张浩给“老K”发了张运动包的照片,很快收到回复:“把包放到人民公园东门第三个垃圾桶里,然后离开。钱在旁边的长椅下。”
警方立即在人民公园布控,便衣警察伪装成游客、小贩和运动者,将指定区域严密监控起来。林远和周亚文坐在公园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里,通过望远镜观察情况。
然而两小时过去了,没有人接近那个垃圾桶。公园里人来人往,孩子们在玩耍,老人在散步,情侣在长椅上窃窃私语,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和平静。
“他们不会来了。”周亚文沮丧地说,“肯定发现了什么。”
最终,技术科确认“老K”的手机信号已经消失,线索再次中断。警方只能撤回队伍,带着失望和更多的疑问返回局里。
回到刑警队会议室,林远召集专案组开会总结这次行动。虽然气氛有些沮丧,但作为专业人员,大家都明白破案过程中难免会有挫折。
“这次行动虽然没抓到绑匪,但确认了几点。”林远站在白板前,写下关键信息,“第一,绑匪非常谨慎,使用多重代理和加密通信;第二,他们对坊城市区很熟悉,知道如何利用公共场所的特点;第三...”
“第三,他们可能根本不在坊城。”陈璐突然插话,所有目光转向她,“所有指示都是远程下达,没有任何直接接触。如果绑匪在本地,完全可以用更隐蔽的方式取走赎金,而不必冒险使用商场这种公共场所。”
技术科的小王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林局,我们有新发现。我们分析了郑小鹏失踪当天学校周边的所有监控,发现那辆奔驰离开学校后,曾在距离废弃工厂两公里的一个加油站停过。监控显示驾驶座上是戴帽子和口罩的人,但后座...是空的。”
“空的?”周亚文惊讶地站起来,“那郑小鹏去哪了?难道在去加油站的路上被转移了?”
“更诡异的是,”小王继续道,将几张打印的监控截图放在桌上,“加油站监控拍到那人下车买了瓶水,身形分析显示...可能是个女性。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但步态和体型特征更符合女性特征。”
会议室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意想不到的信息。林远站起身,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伪造哭声、女性嫌疑人、孩子失踪后车辆空驶、整齐叠放的衣服...”
各种线索似乎开始指向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
“林局,”陈璐突然说,语气中带着一种大胆的推测,“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如果...郑小鹏从来没有被绑架呢?如果这一切都是...”
就在这时,林远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脸色骤变:“什么?!...好,我们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看向震惊的同事们,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郑小鹏回家了。据他说,是趁绑匪不注意自己逃出来的。”
周亚文吹了个口哨,摇摇头:“这案子真是越来越离奇了。绑匪费尽心思策划这一切,却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轻易逃脱?”
林远抓起外套,眼神锐利:“走,去会会我们这个的小英雄。我预感,真相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