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雨新知
城西麦当劳的角落座位，齐四明反复检查微型摄像机的录像。画面中，周大仙的表演清晰可见，尤其是那段突如其来的黄三太爷上身，现在看来更显滑稽。
玻璃门被推开，张州雨快步走进来。十年光阴仿佛只在她眼角添了几道细纹，齐装依旧利落——白衬衫、深蓝西装外套，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唯一的变化是那股青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的职业气质。
你还是老样子，调查起来不要命。张州雨坐下，将一个文件袋推到齐四明面前，周红梅的全部公开资料。
齐四明挑眉：民政局还管这个？
我调休，用的私人关系。张州雨白他一眼，看完记得销毁。
文件显示周红梅，52岁，原为某县纺织厂工人，下岗后做过保险推销、保健品直销，十年前开始以周大仙名义活动。有三起消费者投诉记录，均因证据不足未立案。
看这个。张州雨指向一份银行流水，每月固定有来自康寿生命科技的转账，金额在两万到五万不等。
齐四明想起老孙给的信封：巧了，我刚拿到类似情报。他简要说了被跟踪和老孙伪装示警的事。
张州雨眉头紧锁：比你想象的严重。康寿三年前一款仙草丹导致老人肝衰竭，私下赔钱了事。我查到一个叫李雪英的老人服药后死亡，但死亡证明写的是多器官衰竭
有家属联系方式吗？
有个女儿，王素丽，在第四医院当护士。张州雨犹豫了一下，齐四明，这案子可能很危险。康寿老板叫吴有德，有涉黑前科，名下还有贷款公司和夜总会。
齐四明将偷拍的视频传给张州雨：先从这个周大仙入手。她今天把我当成康寿的人，反应很奇怪。
两人头凑在一起看视频。放到周大仙突然中断那段时，张州雨按下暂停：她在害怕什么？等等，放大她身后的柜子。
齐四明放大画面。玻璃柜角落摆着几盒印有logo的产品。
证据链连上了。张州雨眼睛发亮，出马仙负责制造恐慌，推销治病消灾。典型的双骗局。
需要更多证据。齐四明思索着，如果能拍到他们交易过程，或者找到那款仙草丹的样本...
我可以联系王素丽，看她是否愿意作证。张州雨拿出手机，但需要你那种...非正规手段获取的证据支持。
齐四明笑了：十年不见，张科长也学会变通了？
少来。张州雨轻踢他一脚，明天我去拜访王素丽，你...
我再去会会周大仙，以真实身份。齐四明已经有了计划，就说想报道传统文化，给她做个专访。
张州雨担忧地看着他：小心点。那些人不好惹。
担心我？齐四明半开玩笑地问，随即后悔自己的轻浮。十年过去，有些界限不该轻易跨越。
出乎意料，张州雨没有反唇相讥。她轻轻点头：嗯。毕竟...你是我请来的。
夜色已深，两人走出麦当劳。街灯下，张州雨忽然抓住齐四明的手臂：别回头，对面黑色轿车，墨镜男在里面。
齐四明肌肉绷紧，装作整理背包，用余光扫视。果然，一辆黑色丰田里，隐约可见戴墨镜的男子正盯着他们。
我送你回家。齐四明压低声音。
不用，我开车了。张州雨从包里掏出车钥匙，倒是你，确定安全？
老孙给我安排了个临时住处。齐四明犹豫了一下，保持联系？
张州雨点头，突然踮脚在他耳边低语：明天换部手机，我怀疑你的被监听了。然后大声说，下次同学聚会记得来！假装成普通朋友告别。
齐四明目送她的车驶离，故意走向相反方向。黑色丰田缓缓启动，跟了上来。
他拐进一条小吃街，混入人群中，突然钻进一家网吧的卫生间。从窗户翻出后巷，几经辗转确认甩掉尾巴，才前往老孙说的安全屋——旧货市场后的一间小仓库。
老孙正在整理一堆破旧电器，见他来了，扔过一罐啤酒：活着回来了？
暂时。齐四明打开啤酒，将今天的情况告诉老孙，除了张州雨的部分。
老孙听完，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康寿的，我托人搞到的。
箱子里是几盒包装精美的仙草丹，成分表只写了些普通中草药，但老孙指着生产批号：这批和吃死人的是同期的。我找人检测过，含非法添加的西药成分，伤肝。
能作为证据吗？
不够。老孙摇头，需要生产流程、销售记录，证明康寿明知有害还销售。吴有德上面有人，一般动不了他。
齐四明想起墨镜男：今天跟踪我的人，左臂有蛇形纹身，认识吗？
老孙表情一变：蝮蛇阿炳，吴有德的打手。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出马仙和调查记者。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三年前那个记者，不是自愿辞职的，是被打断两根肋骨后威胁的。
齐四明后背一凉，但更多的是愤怒。这些人在法律边缘游走，利用老人的迷信与孤独敛财，甚至不惜伤害性命。
明天我再去会会周大仙。
找死！老孙怒道，今天他们没认出你，再去就是自投罗网！
齐四明笑了：所以才需要你帮忙啊，老江湖。有没有那种...让出马仙说实话的法子？
老孙眯起浑浊的眼睛，良久，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你小子...倒是有个损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