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书的头发白了大半。
他的脸已经不像是人类的脸孔，除了露出的一双眼睛完好，其余部位从脸到前胸像火烧过一样，是层层叠叠赤红发紫的鳞状斑块。
它们好了又烂，烂了又好，反反复复折磨着他。
最绝望痛苦时，他也曾以头捶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只是没死成。
他现在不像是活人，更像是一只肮脏可怖的怪物。
连狱警都恶心得不敢直视他，碰触都带着小心翼翼，就怕被某种不知名的病毒传染似的。
方亦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活成了这副模样，像是中了某种不祥的诅咒一样。
可是他还是不想死，他还想活。
冥冥中大脑里似乎有一道意识在告诉他，向林苗苗忏悔，并取得原谅，才有终结痛苦的希望。
方亦书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只要有一丝机会，哪怕再荒诞无稽，他都去试一试。
没有什么比摆脱皮肤病的折磨更重要，他甚至不求恢复容貌，只求不再复发就可以了。
“林苗苗！”方亦书怯懦地缩起身子，目光根本不敢看林苗苗，如果可以恨不得将脸埋到地下，颤声道，“林苗苗，是我错了，我不该指使人泼你硫酸。我已经真心悔过了，我愿意赎罪，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隔着一张桌子，林苗苗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目光里没有恐惧厌恶，更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的作品。
能够亲眼目睹谋害自己的人下场凄凉，害怕什么害怕，这种感觉爽死了好不！
来监狱之前，林苗苗已经查证过，方亦书如实交待了以往对其他人犯下的罪行，并且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收到了方夫人的赔偿。
对于那些受害者来说是迟来的补偿，更多的是愤怒委屈，也有人拒绝赔偿，鼓起勇气要起诉方亦书。
很显然，方亦书将会得到比预期更长的刑期。
不过，这是他都是该得的。
“方亦书，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怜啊！”林苗苗感叹。
方亦书身子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只是桌子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目光中闪过戾气。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我现在已经受到报应了。”方亦书颤抖着声音道，“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说一声原谅我就好。”
怪病缠身的少年泣不成声，卑微的请求受害者原谅，心软的人多半会被打动，连狱警的目光都多了丝同情。
林苗苗却无动于衷，微微一笑道：“方亦书，如果不是老天有眼，当初被硫酸泼中承受毁容之痛的就是我了，你怕是会在暗中拍手叫好，压根不会忏悔。”
“如今你真的知道错了吗？不见得吧，无非是刀落在了自己身上，痛了怕了，为了自己好过一点才装出一副悔过的样子来求原谅。”
方亦书一声不吭，只是身子开始颤抖得了起来，绝望黑暗的气息将他包围，林苗苗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原谅自己吗？
自己最后的希望也要没有了。
“不过，”林苗苗话锋一转，“我还是愿意原谅你。”
方亦书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结巴地张嘴：“你，你说什么？”
“方亦书，我原谅你了，好好改造吧。”林苗苗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你为什么......？”方亦书瞳孔瞪得大大的。
林苗苗将爬回来的‘千疮蛊’纳入掌心，而后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普渡众生般的慈悲微笑：“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啊。”
才怪！
真实原因是方亦书受过了他的惩罚，而且他现在自首，已经归警察叔叔管了，他就不越俎代庖了。
当然跟那‘五千万’也没有关系了，他就不是见钱眼开的人，⊙_⊙。
方亦书茫然若失地看着林苗苗转身离开，那句‘原谅’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容易得让人像做梦一样。
他恍恍惚惚地被狱警带回牢房，一整夜都不敢入睡，就怕噩梦再度降临。
可他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预料中的折磨却没有来，他的脸没有溃烂流脓。
方亦书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脸，粗糙僵硬，坑坑洼洼，但是没有腐烂剧痛——他的皮肤病没有发作！
有用，真的有用，方亦书霎那痛哭流涕，折磨了自己痛不欲生的疾病终于走了。
方亦书的病例非常有名，他的免疫性系统缺失导致的皮肤病突然不药而愈，简直跟医院奇迹一样。
不少感兴趣的医生纷纷慕名而来，在取得同意后给方亦书安排了一系列的精密检查，毕竟方家也不希望方亦书再出问题。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方亦书的皮肤病好了。
当然，他脸上留下来的后遗症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必须要经过许多次整容手术才能恢复到原来的五六成。
至于方亦书不再复发的原因，医生们没有确切的答案，最后只能归结于心理因素，认为方亦书得到谅解后心情放松，从而影响到大脑神经产生某种激素，促使免疫系统进行自我修复。
总之，医学上又多了一件奇特的案例。
林苗苗的蛊虫完美隐身，(*^w^*)。
学校里。
林苗苗脸色阴沉得发黑，再也阳光不起来了。
四天，他已经整整四天没有联系上言星奕了。
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言星奕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
再这样下去，他就，他就换个人喜欢，再也不要言星奕了。
林苗苗气哼哼地戳着课桌上的手机，快接，快接电话啊！
突然，课间跑去打篮球的顾容旭神情慌张地冲了回来，直奔林苗苗，“林同学，大事不妙啊！”
“怎么了？”林苗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连头都懒得回。
顾容旭脸色发白地咽了下口水：“学校，学校来了好多警察。”
林苗苗视线终于不放在手机上了，颇有兴致地问：“抓小偷？有人威胁要跳楼？还是学校进了犯罪分子？”
顾容旭又急又担心：“都不是，他们，他们把黑平和他老大那伙人都抓走了，好像是犯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他咬着手指，“我平时就爱跟他们对着干，你说他们不会把我也抓走吧。不行，我得给我爸打个电话，万一有个不好，一定要记得来捞我。”
黑平？
林苗苗终于记起来那人，不是小黑嘛。
他的老大是张二少，一起绑架过自己。
这下轮到林苗苗咬手指了，他捋了一下，言星奕和张家兄弟都认识，还曾经是合作关系，只是最后言星奕背刺了人家，踩着对方把他们的‘生意’抢了。
糟糕，那张二少等被带走，会不会牵连出言星奕？
林苗苗哭丧着脸，言言一直联系不上，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难道以后自己想见言星奕，只能去监狱探监？
林苗苗抱头，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