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瑞斋位于洛宜城的中心位置，在尚善街和福缘街相交的路口，就是那处被红门围蔽起的广场。
虽然这个广场被红门占用了大半，但仍有一小部分可供百姓使用，正好就在奇瑞斋的门前。
秦天赐走在路上，远远就能看到高耸而起的五层华美楼宇。
齐瑞斋因为隶属卜盟，财大气粗，楼建得都要比别家更高，每层足有两丈左右，最底层的厅堂更是达到四丈之高，看上去极为恢宏。
大门两侧竖着一幅气派无比的巨大楹联，显出主人家的不俗见识和气度，其上写道：
滋味浓时 减三分与人嗜
径路窄处 留一步与人行
“真妙！以前好像从没见过，难道是最近才装上的？”秦天赐缓步走去，驻足在门前细细品味。
“看这书法笔触，秀美灵动，字中透着一股洒脱和韵律的美感，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因为跟着白老时日多了，他也有了兴趣，知道“字如其人，文以载道”的道理，腹内诗书之气日渐增长。
遇见这些妙语联句、书字贴文，忍不住就想玩味品读一番。
又看了一会，暗赞了几声主人家的气度，遂向楼馆走去。
见此处并没有灵元斋那般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景象，门前反而显得有些清冷。
他知道这地方都是交卖各种奇珍异宝的地方，不似灵石和卷轴那样普遍，来这里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钱袋子，看够不够分量。
希望能有兽血售卖才好……秦天赐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祈祷了几声，走了进去。
见有宾客到来，一位店家小哥立即迎上前来，上下打量着秦天赐，不失礼貌地道：
“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器物需要买卖？”
生意场上行走的人，都是从人群中拔出来的，在钱眼里钻出来的，他们虽然表面上恭敬有加，但内心早已对你定了价。
秦天赐见这大厅虽然宽大，但所摆的展柜却并不多，料想此地不似其他商行，能够任由人随意观看买卖。
采取的应该是更为私密的售卖方式，倒也符合此行的规矩。
“我想购买上品凶兽的兽血，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
“凶兽兽血？！”
“这个本斋可没有，我们已很久没有兽血了。”
唉……
果然还是……
听闻此言，秦天赐顿时难掩失望之情，连声叹息，看来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见此人如此表情，小哥依旧很有耐心地微笑看向他，不再语言，礼貌地等着他自行离去。
“算了，虽然你们没有卖……但我有。”正当店家小哥打算送客时，却突然听对方开口，顿时一愣，似乎没有听清楚。
“这位公子，您到底是要买呢？还是要卖？”
他被搞得有些糊涂，这又买又卖的主还是第一次遇到。
“既想买，也要卖，算了，给你看看吧。”
秦天赐有些尴尬地呵呵笑道，从“临息园”中取出了一个酒葫芦，递给小哥。
这位小哥见到这葫芦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会用这玩意来装兽血啊，真是闻所未闻。
当下将信将疑地盯着葫芦，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有礼地接了过来。
“啵！”
他轻轻拔开盖子，微微皱着眉头凑近鼻子闻了闻，扑鼻而来的却是一阵酒香，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几分，再凑近仔细闻了闻。
“嗯？！”
小哥猛然一愣，似乎嗅出了什么特别的味道。
“这……这真是兽血！”
他迅疾将葫芦微微倾斜，倒出了一滴装盛的液体，见殷红粘稠，伴有腥气散出，不是血液又是什么。
“这是……什么品级的兽血？！”
小哥倏地两眼放光，已是难掩心中的激动兴奋之情，看向秦天赐的眼神也温柔顺眼了许多。
“上品凶兽。”
“数量……数量有多少？！”
听到竟是上品凶兽，小哥的声音已有些发颤，兴许是失望后又有惊喜，更易令人振奋。
“大概有这……几十个葫芦吧。”秦天赐平静回道。
“啊！”
店家小哥激动得大叫一声，一下冲上前来抓住秦天赐的手，兴奋得鼻孔中喷出热气来。
“太好……好了，这兽血……我们要……”
“你不……鉴定一下？”
秦天赐向后斜了斜身体，轻轻甩开对方的手。
看这小哥激动的表情，顿时想起了收购化雾紫夕藤的那位，两人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当然，当然，请公子随我来。”店家小哥满脸赔笑地引着他向大厅内走去，踏上楼梯，一直向上。
秦天赐本就有些心虚，见对方如此安排，更是不安，忙拦住说道:
“喂喂，没必要上到楼上吧，在下面交易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还真怕对方到时发现这兽血没了凶性，会把他一脚给踢下楼来。
“公子说笑了，在如今的洛宜城，兽血已经算是稀有之物，怎会是不值钱的东西。”
“而且我们奇瑞斋有个规矩，只有贵客才能上得此楼，楼层越高说明价值越高，公子凭这兽血就该当上到三楼，由本斋的二级管事大人来对此物定价。”
“竟然……还有这种讲究……”秦天赐心中掩面苦笑，只能是客随主便硬着头皮跟着上去。
三楼的空间同样极为宽敞，不规则地布置有许多一间一间独立的密室。
店家小哥将秦天赐带到其中一间，恭敬地叩了叩门，轻声道：“秦管事，有位客人来售卖上品凶兽的兽血。”
“兽血？！”
“进来吧。”
里面之人应了一声，显得颇为吃惊。
秦天赐看了一眼屋设门楣，见上面写着“癸四”，又听得对方也姓秦，心中不禁思忖：
这管事与我同姓，希望能够手下留情，实在看不上这些没了凶性的兽血，大不了我再卖个凶兽曜丹给他，反正多得是。
店家小哥引着他进入屋设，自己则缓缓退了出去。
秦天赐抬眼看去，见这姓秦的管事是位中年汉子，中等身材，笑容可亲，遂微笑着见礼。
也不多言，依样取出那个装满兽血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秦管事见这少年如此直接，微微一笑，径直取过葫芦，将里面的兽血倒出一些放入了一个瓷碗中，再往里面加入了各种东西。
秦天赐自是不懂此中门道，只是新奇地看着。
“你……你这是……炼化过的兽血？！”
见到对方一副吃惊的表情，秦天赐早已想好了措词，“呵呵”笑道：
“是……凶性是弱了点，但应该……应该也还能有些用处吧……”
他因为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七段凶兽的兽血，“血炼”时更是精打细算，几乎榨干了血液中的任何一点凶性。
现在这滩兽血中，怕是连一丁凶兽戾气都没有了。
中年男子猛地站起身来，睁着眼瞳盯向秦天赐，一边喘着气一边结结巴巴地道：
“这……这……这……”
“还……还有吗？”
秦天赐见对方突然面红耳赤起来，连舌头都有些打卷，心中诧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含含糊糊地应着：
“有是有，只是都是这种炼化过的……兽血。”
“嚯！”
“太……太……太……好了！”
“我们要……要的就是这种……种炼化过的兽……兽血！”
看到对方激动狂喜的夸张表情，秦天赐脑后一滴大汗流下。
这人没搞错吧？
难道这没了凶性的凶兽兽血还更有用？
看他的表情好像不是装出来的……
“请……请……公子再随……随我来！”
这秦管事一激动起来就会结巴，说起话来已有些含糊不清。
他急忙引着秦天赐出了门，向着楼梯走去。
“怎么又要上楼？！秦管事你不是鉴定过了吗？”
“公子……这兽血，纯……纯净程度……已达到了极……极致，非在下所能品……品鉴，需要请一级管事……管事大人再为您鉴……鉴定。”
“……”
秦天赐掩面苦笑，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我只是顺道来处理一下修炼后的废品而已，至于这么折腾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我便宜卖了行了吧。
这四楼之中，房间数量只有3间，成品字形分布。
秦管事恭恭敬敬地领着秦天赐走向了第一间屋舍“壬一”，他此时已冷静了下来，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钱老，有位公子……带有一份品质上佳的凶兽兽血……需要您品鉴一二。”
“哦？！”
“上佳的兽血！”
“这倒少见。”
秦天赐走进屋舍，顿时一愣，见那位钱老正是当初在卜物会上为自己鉴定“原始木精”的那位玄衣长老。
当时幸得自己并未以真面目示人，今天又穿着紫色长袍，对方倒是认不出来。
只是没想到，今天自己这残次的兽血又是由这位长老来品鉴，真有些造化弄人的意思。
秦天赐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再次取出葫芦递了过去。
钱老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天赐，接过葫芦倒出兽血，同样放入了一些材料，微微闭目，用灵觉静静地感应着。
半炷香后，他猛然睁眼，惊异道：“这兽血竟连一丝凶性都无，纯净程度几乎达到了……十成！”
“当真是极品啊！”
“嘿……啊……”秦天赐摸着脑袋尴尬地干笑，感到一阵汗颜。
上次那团恶心的绿丸你就这么说，现在这一堆废血你又这么说……
他哪想到来卖个残次的兽血，就弄出个什么极品来，在化乌山他不知倒掉了多少这种极品，岂不是暴殄天物。
钱老擦了擦额前的汗珠，笑着问道：
“这位公子，老夫冒昧一问，这兽血公子是如何得来的？”
“我……自己炼化的。”
“什么？！”
老者猛然起身，与那中年男子面面相觑，半晌不语。
过了好一会，钱老连忙陪笑道：“恕老夫眼拙，不知公子竟是位高位阶的‘千骨道’，失敬失敬。”
“‘千骨道’？”
“……那是什么？”
老者顿时惊异地看向他，“咦？公子不知‘千骨道’？那你这兽血是如何炼化来的？”
“这个……我自有我的方法，只是……这‘千骨道’又是什么？”秦天赐凝眉想了一会，含糊应道。
他自然不能说是靠自己的血肉来炼化的兽血。
老者沉思片刻，脸上恢复起笑容。
“呵呵，是老夫失言了，既然公子不知‘千骨道’，那老夫就告知一二。”
“‘千骨道’，又名‘千骨’，乃“木道”中一种十分罕见而稀有的“灵属”，专门祛除各类血液中所含的凶性和戾气。”
“对于灵官的各类‘灵属’来说，血液都是炼制各种器物的基础和关键用料，用途很广，一般经过‘千骨道’炼化过的血液，才会用作药引、炼器、令符等等。”
“如果血液不经炼化，尤其是凶兽兽血，将会十分暴戾，用作辅料使用时，往往会造成极大的危险和破坏。”
“又因为血液提纯炼化所需材料皆非一般之物，有的甚至价格奇高，因此成本也变得奇高，许多人也就宁愿不做。”
“若非是有奇异器物，或是自身‘斗门’本身就偏向‘千骨道’这种‘灵属’，一般很少有灵官会专修此道，这也就导致了‘千骨道’的稀有。”
“又因为炼制器物时，使用血液并非必然，或是有其他的替代物品，因此这个职业有时也显得有些……”
“想来公子应是有某种奇遇，而且炼化的兽血竟能达到这种纯度，已经算得上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千骨道’了，呵呵呵……”
秦天赐凝神听去，终于是明白了过来，原来祛除了凶性的兽血才算是有价值。
但对他来说，这种兽血毫无用处。
“那为何这种‘灵属’竟叫做‘千骨道’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呢？”
“呵呵呵，俗语有云‘除凶报千古’，‘除凶’即为祛除凶性，久而久之，这种‘灵属’就被称作‘千古’。”
“后来又因为这一‘灵属’是站在千千兽骨之上，人们索性就改叫了‘千骨’。”
“原来如此……”秦天赐恍然若得，突然间又想到什么，顿时精神一振，眼眸闪亮，声音有些发颤地问：
“既然如此……那钱老可有未炼化过的兽血，在下倒是……倒是……可以……效劳。”
他差点就脱口说出“可以免费效劳”，只是怕吓坏了对方，以为他是有什么不良图谋。
其实，让他倒贴钱都干。
钱老站起身来，恭敬笑道：“请公子随老夫来，去见一见本斋主人，也就是总管事大人，你的所请只有她才能决定。”
“咱们再上一层楼。”
（下一章更精彩：色向晚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