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声狼嚎悠长凄厉，搅得林子里刚落下不久的夜幕都显得格外瘆人。
裴九霄抱着苏芷的手紧了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黑黢黢的树影。
他现在浑身都疼，苏芷又昏迷不醒，真要撞上狼群，麻烦就大了。
得赶紧找个地方生火，野兽怕火，也能驱驱这夜里的寒气。
他咬着牙，把苏芷小心地背到背上。
丫头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趴在他背上一点声息都没有，只有微弱的呼吸吹在他颈窝里，痒痒的，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他捡了根粗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地势稍高、看起来有块巨石可以挡风的地方挪。
每走一步，左臂伤口都扯着疼，但他愣是没吭声。
好不容易挪到巨石后面，他把苏芷轻轻放下来，让她靠坐在石头上，自己已经累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倒。
“真他妈……虎落平阳……被人欺”
他喘着粗气骂了一句，不敢歇，赶紧四处捡拾干燥的树枝落叶。
幸好秋天林子里的枯枝多，他很快拢了一堆，用火折子点了半天才引燃。
篝火噼啪作响地烧起来，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暖意。
裴九霄一屁股坐在火堆边，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左臂，伤口周围的皮肤虽然苍白，但那种诡异的青灰色确实消失了，只是稍微有点红肿。
他又探了探苏芷的脉搏，很弱，但还算平稳，看来只是力竭昏睡。
他松了口气，这才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
掏出怀里那个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掰了一小块，用树枝插着在火上烤软了，一点点啃着。
饼子没什么味道，噎得慌，但他吃得很慢，大部分都留了下来，等着苏芷醒了吃。
火光跳跃着，映在苏芷苍白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平时张牙舞爪跟他斗嘴的样子不见了，这会儿安静得像个瓷娃娃。
裴九霄看着看着，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冒了上来。
他想起她毫不犹豫划破手指，用精血给他施针的样子，想起她扑上来死死压住他的重量……
“傻不傻……”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伸手想把她额前散乱的头发拨开，指尖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夜里风凉，苏芷昏迷中无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裴九霄犹豫了一下，还是挪过去，把自己那件还算完整的外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像完成了个多艰巨的任务似的，赶紧退回火堆另一边，假装专心添柴火。
狼嚎声断断续续，似乎没有靠近，但也没远离。
裴九霄不敢睡，抱着短刃，耳朵竖得老高，守着这堆火，也守着旁边这个麻烦又……
让人放不下的丫头。
后半夜，苏芷是被饿醒和渴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跳动的篝火，然后才看到火堆对面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在打瞌睡的裴九霄。
他脸上还带着伤，头发乱糟糟的，看着狼狈又……有点可怜。
她动了动，想坐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喉咙干得冒烟。
轻微的动静立刻惊醒了裴九霄。
他猛地抬头，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看到苏芷醒了，明显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哟，大小姐终于舍得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年开春呢。”
苏芷没力气跟他吵，哑着嗓子说：
“水……渴……”
裴九霄啧了一声，起身走到她旁边，从腰间解下个水囊——
是他在溪边灌的，递到她嘴边。
“慢点喝。”
苏芷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凉水，感觉干得快冒烟的喉咙总算舒服了点。
喝完水，她才感觉活过来一些，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裴九霄手臂上重新包扎过的伤口，记忆慢慢回笼。
“你……没事了？”她轻声问。
“托您的福，暂时死不了。”
裴九霄语气硬邦邦的，但眼神却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看她气色好些了，才转开视线，把那个烤软了的饼子递给她。
“吃点东西。”
苏芷接过饼子，默默啃着。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狼嚎。
“那个……谢谢啊。”
裴九霄突然闷声闷气地开口，眼睛盯着火苗，好像那火苗有多好看似的。
苏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谢她救命的事。
她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面上却哼了一声：
“现在知道说谢谢了？刚才不是还嫌我睡得久？”
“你这人……”裴九霄被噎了一下，瞪她。
“夸你一句能死啊？”
“谁稀罕你夸。”苏芷扭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她悄悄活动了一下左手食指，伤口还隐隐作痛，但看到裴九霄没事，她觉得值了。
填饱肚子，身上也暖和了，苏芷精神好了不少。
她看着裴九霄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突然想起件事：
“对了，你刚才听到狼叫没？好像……离得不远？”
裴九霄神色凝重起来：
“嗯，叫了半宿了。不过这叫声……有点怪。”
“怪？”
“普通的狼嚎，没这么……焦躁，还带着点……”
他皱紧眉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怒了，或者……吓着了？”
被他这么一说，苏芷也仔细听了听。
那狼嚎声确实不像她以前在山里听到的那样悠远苍凉，反而透着一股不安和狂躁。
就在这时，一阵更大的骚动声从狼嚎传来的方向响起！
夹杂着狼群更加密集凄厉的嚎叫，还有……
某种重物撞击树木、以及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仿佛狼群正在和什么东西激烈地搏斗！
裴九霄猛地站起身，短刃出鞘，眼神锐利如鹰：
“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捕猎！”
苏芷也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角：
“怎么办？要……要过去看看吗？”
裴九霄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望向那片传来可怕声响的黑暗山林，咬了咬牙：
“待在这儿别动！我摸过去看看情况。要是……要是一刻钟后我没回来，你就沿着来的路往回跑，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