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半埋的岩石站稳，双腿还在发抖。脚下的地面不再震动，但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土层深处传来细微的颤动。灰雾停在空中，像凝固了一样。刚才那块刻着痕迹的石头已经歪倒在一边，表面的纹路断了，像是被什么力量从下面顶裂的。
我没有再去看它。
护身符碎了，两枚灵石耗尽，只剩一枚还贴在胸口，温热未散。我知道这东西撑不了多久，得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系统没有出声，也没有发布新题，但我能感觉到它还在运行，像是沉在意识底层的一口井，随时可能冒出动静。
我朝西南方走。
那边地势略低，有缓坡延伸出去，不像东面那样布满裂痕和塌陷坑。右肩一直发麻，左臂上的伤口渗出血丝，顺着指尖往下滴。我没停下包扎，现在不是时候。
走出不到百步，远处传来一声低吼。
声音很沉，带着震动感，从地底传上来。我立刻蹲下，手按地面，能感觉到震动的方向来自东北方。抬头看，那边的灰雾微微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我屏住呼吸，往旁边一块巨岩后退。刚藏好，一头牛形异兽冲了出来。
它体型比寻常耕牛大三倍，通体青黑，头顶一根螺旋角，鼻孔喷出白气，落地时震得碎石乱跳。它停在原地转了半圈，鼻子抽动几下，似乎在嗅什么。
我知道它闻到了我的气息。
没等它反应，我贴着岩壁向侧后方挪。它耳朵忽然一动，猛地朝我这边甩头。我立刻伏低身体，缩进一道裂缝里。它的视线扫过我刚才的位置，停了几息，又往前冲去。
我等它彻底离开才出来。
继续往西走，速度放慢。每一步都先试探地面是否稳固，耳朵留意四周动静。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乱石堆，夹杂着干枯的藤蔓和断裂的树干。这里曾经可能是片林地，现在只剩下焦黑的残根。
刚穿过石堆，头顶风声一紧。
我抬头，一只翼展近丈的蜥蜴从空中扑下，双翅泛着暗绿光泽，嘴里滴着黏液。它没直接攻击，而是悬在半空盘旋一圈，尾巴一甩，甩出一片毒雾。
我立刻闭气，滚进一处凹坑。毒雾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响，泥土变黑冒烟。那蜥蜴俯冲一次未果，落在不远处的石柱上，爪子抓进岩石，眼睛死死盯着我藏身的位置。
系统突然响起：“别动，等它升空最高点再跑。”
我没犹豫，趴在地上不动。那蜥蜴又盘旋两圈，第三次飞起时拉高了高度。就在它到达顶点的一瞬，我猛地起身，朝着斜前方一条沟壑冲去。
身后风声骤响，它察觉不对，急速俯冲。我拼尽全力跃入沟中，身体刚落地就翻滚几圈，撞到对面岩壁才停下。头顶传来撞击声，那蜥蜴撞上了沟沿，摔下来打了个滚，一时没能爬起。
我借机爬出沟壑，继续向前。
天色依旧昏暗，分不清昼夜。体力越来越差，脚步开始踉跄。前方终于出现了山影，轮廓模糊，但能看出是连绵的山脉。我加快步伐，希望能找到一处遮蔽之所。
还没靠近山脚，地面突然震动。
一群鹰形猛禽从山坡上腾空而起，数量不下十只，每只都有人臂长短，爪子漆黑如铁，在空中列成扇形，朝我这边压来。
它们飞得很快，而且不是直线冲击，而是交替俯冲，形成包围圈。我刚躲过第一波，第二波立刻接上，逼得我只能不断闪避，无法脱身。
系统再次提示：“闭气伏地，待其盘旋最高点时疾行。”
我照做，趴在地上，压住呼吸。鹰群在头顶来回掠过，声波震荡让耳膜生疼。它们越飞越高，最后一次盘旋时几乎到了视线顶端。
就是现在。
我猛地起身，朝着山影最密处狂奔。鹰群反应过来，纷纷调头，但距离已远。我冲进一片岩石林立的区域，钻进一条狭窄缝隙，蜷身蹲下。
外面扑打声持续片刻，渐渐远去。
我靠在岩壁上喘气，全身湿透，嘴唇发干。左臂的伤口裂开了，血流得更多。我撕下道袍一角简单缠住，不敢久留。
继续往前走，地形开始变化。地面变得平整，草屑增多，空气里有一丝清凉感。前方雾气比别处更浓，呈乳白色，缓缓流动，像是水汽凝而不散。
我停下脚步。
这片雾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它太均匀，太安静，连风都不曾搅动它一分。我伸手探进去，温度立刻降了下来，但并不刺骨，反而让人觉得舒服。
系统在这时发声：“此地灵气稳定，无杀意波动，可近察。”
我慢慢靠近雾边，在入口处蹲下。地上有一片晶石碎屑，只有指甲盖大小，拿起来一看，通体透明，内部有微光流转。这不是普通矿石，至少不是我在洪荒见过的任何一种。
我又往前走了十步，进入雾中。
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隔开了。风声没了，心跳声却清晰起来。身体的疲惫感没有消失，但内心躁动平复了许多，连呼吸都变得顺畅。右肩的麻木减轻了一些，伤口也不再那么疼。
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雾不算厚，能看清十几步内的景物。地面铺着细沙，踩上去无声。两侧是矮坡，长着不知名的植物，叶片呈灰绿色，茎干笔直。往前看，山谷延伸进去，越走越宽，隐约能看到中央地带有一片平坦空地。
这里适合停留。
我不用多想就知道。这种地方不会随便出现在洪荒荒原上。它被人布置过，或者天然形成却被某种力量护持至今。不管是哪种，只要没有敌意，就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我摸了摸怀里的最后一枚灵石。
它还在发热，但热度不如之前。这意味着系统护体消耗的资源还没补上，我也不能再经历一次混沌流那样的危机。但眼下这个山谷，至少给了我一个机会。
我继续往里走。
地势缓缓上升，又下降，最后抵达那片空地。周围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入口通向外界。空地上土壤颜色偏深，踩上去松软，像是长期无人踏足，却又没有杂草丛生。
我站在中央，转身看了一圈。
没有陷阱痕迹，没有血腥气，也没有残留的法力波动。空气中那股清凉感始终存在，像是从地下渗出来的。我试着坐下，背靠一块平石，闭眼感受。
体内的灵力虽然微弱，但循环比之前顺畅。伤口的疼痛在缓慢减轻，精神也一点点恢复。
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我不再犹豫。就算明天会有更强的异兽闯进来，就算系统下一秒发布难题，我也得在这里扎根。没有安身之地，一切修行都是空谈。
我睁开眼，看向谷口方向。
乳白色的雾轻轻卷动，像一层帘子，把外面的荒芜隔开。我站起身，走到入口处，捡起几块石头，在地上摆出简单的警戒标记。这是最原始的办法，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然后我回到空地中央，盘膝坐下。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又或许本来就是黑的。我看不见星星，也看不到月亮。但在这片山谷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在逃。
我可以留下。
我必须留下。
我从怀里取出那枚灵石，放在掌心。它还在发光，虽然暗了些，但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只要系统还能出题，我就能活下去。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有人踩到了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