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刺目的白光灼灼,消毒水的气味辛辣刺鼻,将林媚从一片冰冷粘稠的血海噩梦中强行拽回。
她猛地睁眼,急促的喘息牵动着断裂的肋骨,剧痛让她闷哼出声。
脖颈处被老周扼出的青紫指痕火辣辣地疼,左臂的夹板和肋间的厚绷带提醒着她死里逃生的代价。
“醒了?”一个清晰、稳定、带着磐石般力量的声音传来。
林媚艰难地侧过头。市长陆瑾瑜坐在床边,大衣未脱,发丝微乱,眼底是浓重的血丝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但脊背挺直,紧握着林媚的手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温度与支撑。
“陆…市长…”声音撕裂般沙哑。
“嗯,是我!安全了!
”陆瑾瑜的声音刻意放柔,目光扫过林媚的伤处,最终停留在那圈致命的颈痕,“伤得不轻,命保住了。”
“秦队…老李…”林媚用尽力气挤出名字,每个音节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陆瑾瑜眼神骤然沉黯。未及回答,病房门外传来沉重、缓慢、如同拖拽重物的脚步声和轮子滚动的“咕噜”声。
冰冷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林媚的心脏。她不顾剧痛,拼命侧头望向门上的观察窗。
两名护工推着一辆覆盖崭新白布的单车走过。白布下的僵硬轮廓,刺眼无比。
省厅赵局长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堵隔绝死亡的墙。他警服皱巴,肩章上几点暗褐色污渍如同凝固的血泪。
这位铁汉佝偻着背脊,死死盯着推车消失的方向,通红的双眼里翻涌着滔天的悲恸和无边的疲惫,下颌线绷紧如同钢铁。
他察觉到林媚的目光,极其缓慢、沉重无比地点了下头。那一下点头,重若千钧,是无声的诀别。
他沉默地走向护士站,接过文件,签字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钝刀割刮心脏,宣告着老李的终结。
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无声的哭泣让林媚的身体剧烈颤抖!
巨大的悲伤和劫后虚脱感如同海啸将她淹没。
陆瑾瑜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柔地拍抚着她颤抖的背脊。
“哭吧,林媚,”声音低沉而苍凉,“把痛和怕都哭出来。”
等到撕心裂肺的呜咽渐歇,陆瑾瑜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直刺林媚濒临崩溃的心防:“但是!秦江还在搏命!
李建国的血,不能白流!”她的目光穿透墙壁,投向IcU的方向。
“活下去!林媚!
给我养好!守住这条命!守住你的眼睛和心!
你看到的、听到的、记住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烧红的烙铁!
只有你活下去,清醒地活下去,才能替秦江!替老李!看清真相!
把那些藏在深渊里的脏东西,揪出来!
曝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是你活着的责任!
是他们用命给你换来的意义!明白吗?!”
“看清真相…”林媚的意识在剧痛和药力下沉浮,但陆瑾瑜的话如同滚烫的烙印,刻入骨髓。
活下去,背负着战友的血,成了她唯一的信心
心脏外科IcU内,灯光惨白冰冷。 秦江的身体淹没在蛛网般的光线中。
Ecmo低沉嗡鸣,暗红的血液在透明管道中被强行氧合、泵回,维系着衰竭的心肺。
呼吸机“嘶嘶”地推送着空气,扩张着他毫无生气的胸膛。
心电监护仪上那道绿色波形微弱如风中残烛,在30-40次\/分钟的生死线上艰难挣扎。
血压靠升压药死死钉在60\/40的临界值。各种指示灯无声明灭,冰冷的数字记录着生命的流逝。
医生面色凝重如铁。翻开秦江的眼睑,强光下瞳孔涣散,对光无反应。
刚打印的脑部ct报告上,大片象征严重缺氧损伤的低密度阴影触目惊心。
“Ecmo维持,自主呼吸消失,脑电图低平波…”声音沉重沙哑,“瞳孔反射消失超临界时间…奇迹…渺茫。”未言明的结论如同寒冰。
仪器的嗡鸣是死亡的伴奏。门外,两名荷枪实弹、眼神如鹰隼的特警,如同冰冷的铁壁。
突然! “室颤!!”尖锐的警报撕裂死寂!心电监护上的波形瞬间崩解,化作疯狂扭动的死亡乱麻!
“200焦耳!充电!clear!” “砰——!”秦江的身体在电流冲击下猛弹起,又重重跌落。
屏幕上,依旧是一条绝望的直线。 “300焦耳!clear!!” “砰——!!” 时间凝固。
一秒。 两秒。 滴…滴…滴… 微弱却无比清晰、规律的心跳波形,极其艰难地,重新挣扎着出现在屏幕上!
林媚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洁白的枕头。
她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刻着老李最后的面容。
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她的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割她的肺。
但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老李的女儿...才上小学三年级...林媚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陆瑾瑜的手紧了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知道。她简短地回答,声音里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病房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瑾瑜警觉地抬头,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她的配枪在护送林媚到医院时就交给了安保人员。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护士。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却锐利的眼睛。
市长,我们需要给病人做进一步检查。
医生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有些闷。
陆瑾瑜没有立即让开,而是审视着医生的胸牌。张医生?
我记得刚才负责林警官的是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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