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艇轻盈地垂直升起,透过舷窗,李玥看到下方的巴姆图部落迅速缩小,变成一片黄褐色的斑点,那些曾经凶神恶煞的土着,此刻如同蝼蚁般匍匐在地,或是围聚在尸体旁。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父亲得救了,这是最大的欣慰,但下方那片狼藉,却又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
运输艇在四台机甲的护卫下,很快爬升到云层之上,向着东北方向的索马里疾驰。
艇舱内,黑冰台的队员们相互之间聊着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已忘记。那名被称为白芷的女队员,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来了一些食物和水,递给了他们,那恬静的气质与之前在广场上凌厉杀伐的姿态判若两人。
李玥看着白芷,忍不住轻声问道:“白姐姐……你们经常……经历这样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你是说射杀那些人吗?”白芷抬起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们是安保人员,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动手的,如果不是你父亲他们情况危机,我们也许还可以先跟他们沟通。但是那种情况下,他们就会变成我的软肋。”
她看了一眼李建国手臂上被藤蔓勒出的深痕,拿出来了一瓶药膏一边继续说,“用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手段解除威胁,是我们的首要准则。其他的……有时不得不放在第二位。怜悯可以,但是不能够危害到自己的安全。”
“那你们不害怕吗?毕竟刀枪无眼的,万一……”
“万一受伤或者回不去了,是吗?”白芷接过李玥的话,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她将药膏轻轻涂在李建国的伤痕上。“当然怕。”
这个坦诚的回答让李玥愣了一下。她想象中的这些钢铁战士,应该是无所畏惧的。
白芷将药膏盖好,放回医疗箱,目光扫过舱内其他几名正在休息或低声交谈的队员。“我们也是血肉之躯,子弹打在身上会穿洞,刀子划过来会流血,没人想死,更没人想残疾地活下去。”
“但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白芷将药膏盖好,放回医疗箱,语气依旧平淡,“自从加入公司的那刻,其实我就想过是否有一天自己会突然倒在某个地方。”
她的话让舱内安静了一瞬。李玥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嘿,小白,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一个叫老枪的队员突然开口道,一边清洁着装甲一边咧嘴笑道,“就咱们这身行头,还有老板给的能力,想光荣了可没那么容易。”
另一名靠在舱壁休息,看起来年纪稍长的队员,也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感:“是啊,怕归怕,但谁让老板给的太多了呢!”他伸出三根手指,对着李玥晃了晃,又觉得不对,收回一根。
李玥没看清,疑惑地眨眨眼。
白芷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对队友们的“炫富”行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对李玥解释道:“他们意思是,公司给的报酬和保障非常……优厚。不瞒你说,我入职到现在,光靠累积的奖金,差不多快一个小目标了。”
李玥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数字对她一个学生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一个小……目标?”
“差不多吧。”白芷笑了笑,“高风险,高回报。老板从不亏待真正卖命的兄弟。除了钱,还有最顶尖的医疗保障,要是真没了,上亿的抚恤金也够家里人几辈子衣食无忧。”
老枪嗤笑一声:“得了吧,我还没娶媳妇呢!才不想死呢!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领先外面几十年的样子?就这动力甲,国内都还没更新完,我们就随便使用了。跟着这样的老板,手里有家伙,兜里有钱,心里才有底。”
白芷看向李玥,总结道:“所以,我们即使害怕,心也是安的,因为我们不用担心身后事。”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一直沉默的李建国此时也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感激与复杂的情绪:“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们这些人……今天就交代在那儿了。这份情,我李建国记一辈子。”
王刚队长从前舱走过来,听到了后半段对话,拍了拍李建国的肩膀:“老哥,别客气,分内之事。你们安全了,我们这趟任务才算圆满。”他看向自己的队员们,“都休息好了吧?检查装备,准备降落了。”
就在他们抵达索马里基地前往白泽医院接受检查的同时,赞亚河上游,巴姆图部落。
一架喷涂着醒目红十字标志的中型直升机,在两辆越野车的跟随下,颠簸着驶入了已陷入死寂的部落。
直升机舱门打开,数名穿着红十字会制服的工作人员跳了下来。为首的是地区协调员马丁,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年人。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饶是见惯了战乱和灾难场面的他,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烈日依旧灼烤着龟裂的黄土广场,广场上暗红色的血液浸染了大片土地,凝固成一片片诡异的深褐色。大片的尸体以各种姿势倒伏在地,有的额头有着焦黑的小洞,有的肢体残缺不全,甚至能看到被高温武器瞬间碳化的恐怖痕迹。浓烈的血腥味和一丝皮肉烧焦的糊味在闷热的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
“呕——”队伍里一位年轻的女志愿者终于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其他几人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强忍着不适,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上帝啊……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马丁声音干涩,他快步走向广场中央,那里是尸体最密集的地方。他看到一个手持砍刀的土着战士,半个身子都不见了,切口处光滑得可怕;另一个躲在茅草棚废墟下的弓箭手,胸腔整个塌陷下去……
这根本不是他们预想中的部落冲突或者饥民暴动,
“检查幸存者!快!”马丁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大声命令道。队员们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分散开来,在残破的茅屋和角落里寻找生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