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睁开眼时，海底的水压已沉重得令人窒息。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的雷纹金丹稳稳旋转，掌心微光一闪，指尖划过空气，竟带起一串细碎的电弧。
三年闭关，外界不过三日。
幽瞳趴在他肩头，毛茸茸的尾巴轻轻一抖，耳朵贴着他的颈侧：“你醒了。”
“嗯。”夜澜站起身，目光穿透漆黑海水，望向远处海床上那道横亘的巨大裂缝。它宛如一道未愈合的伤口，缓慢开合，仿佛在有节奏地呼吸。
“那就是归墟裂口。”白枭倚在一块礁石上，左眼覆着青铜面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焦尾琴边缘。声音轻缓，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凝重。
铁无锋站在稍远之处，八柄重锤静静悬浮于背后。他机械义眼扫过裂缝方向，低声开口：“空气不对劲，金属都在发烫。”
夜澜未语，抬脚向前走去。每一步落下，海底岩层都微微震颤。幽瞳从他肩头跃下，化作三尾灵狐形态，紧随其后。鼻尖微动，她忽然停下：“那里……不是空的。”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裂口边缘。
“别靠太近！”夜澜喝声刚起，异变骤生。
那道裂缝猛然扩张，一股漆黑如墨的潮水喷涌而出，速度快得惊人，裹挟着腐朽气息直扑而来。海水被染成灰黑，所触岩石瞬间风化，化为粉末。
幽瞳反应极快，三尾一卷欲展开空间之力，却被黑潮迎面撞中。她闷哼一声，身体被掀飞数丈，重重砸进海底泥沙之中。
“幽瞳！”雷嗔不在，夜澜只能亲自出手。右掌一抬，雷光自掌心爆发，迎着黑潮打出一道弧形屏障。可那黑潮并非寻常物质，更像是某种活物，顺着雷光反向侵蚀，几乎触及他的手臂。
就在此刻，白枭的琴弦无端震动。
无人拨动，亦无声响，但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自琴面扩散，将逼近的黑潮硬生生推回半尺。他左眼下的面具渗出血丝，身形晃了晃，仍死死按住琴身。
“这是……混沌本源。”他咬牙低语，“它认得我。”
铁无锋怒吼一声，背后一柄古铜重锤自行飞出。锤面刻满斑驳符文——正是《器神典》残页所在。金光骤闪，与黑潮接触的刹那发出刺耳摩擦声，如同铁器刮过石板。
他双手握锤，狠狠砸向地面。
轰！
金纹如蛛网蔓延，将黑潮逼退三丈。海底被砸出深坑，裂痕交错，余波震荡，众人脚下不稳。
“撑住了。”铁无锋喘着粗气，双臂发麻，虎口崩裂。
夜澜单膝跪地，手掌贴上岩层，引导体内雷纹金丹释放震荡频率。与此同时，幽瞳挣扎起身，尾巴一甩，月神之力悄然注入夜澜经脉。
冰与雷交融，凝成一层半透明结界，将裂口外溢的黑气封锁在外。
“这地方不能久留。”白枭靠在礁石上，指尖仍在敲击琴面，摩斯密码不停。左眼血流不止，声音却依旧冷静，“但它也不会放我们走。”
铁无锋抹了把脸，机械义眼红光闪烁：“刚才那锤子……是自己动的。”
“因为它感应到了威胁。”夜澜盯着裂口，“那不是普通的混沌，是根源性的污染。它在试探我们。”
“谁的试探？”幽瞳终于恢复人形，银发凌乱，血瞳微缩，“若是冥主的人，不会用这种原始手段。”
“不是人。”白枭忽然开口，“是规则本身出了问题。”
众人沉默。
海底的水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停滞。可就在这一瞬，水面泛起涟漪，并非由外力引起，而是从内部扭曲开来。一道道虚影浮现，像是无数世界的倒影叠加又迅速破碎。
法则残影。
那是世界规则在此处崩坏又重组的痕迹。
“看那些波纹。”铁无锋指向其中一道，“它们在重复同一个动作——断裂、连接、再断裂。”
夜澜眯起眼。每一次残影闪现，体内的雷纹金丹都会轻微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它想拉我们进去。”幽瞳低声道，“不是为了杀，是为了同化。”
“那就让它看看，谁才是入侵者。”夜澜站直身体，右手抬起，掌心雷光凝聚成一点，缓缓推向结界边缘。
就在雷光触碰到黑潮的刹那，整片海域剧烈晃动。
裂口深处传来一声低鸣，不似风声，也不像兽吼，更像是一段被遗忘的誓约被人强行念出。每一个音节都令人心神震荡。
白枭猛地弓身，琴弦崩断一根，左眼血流如注。他喉咙滚动，挤出几个字：“……玄灵守护者……不得……背叛……”
铁无锋立刻冲到他身边，一把扶住：“别硬撑！”
“不是我在念。”白枭摇头，声音发颤，“是它……在读我的记忆。”
夜澜眼神一冷：“封印左眼。”
铁无锋二话不说，从腰间取出熔岩葫芦，倒出一滴赤红液体，迅速封住白枭左眼。血流止住，但那股低鸣仍未消散。
“不能再靠近了。”幽瞳抓住夜澜的手腕，“它的意识醒了。”
“我知道。”夜澜没有退，“但我们必须知道它有多强。”
他转身看向铁无锋：“还能打吗？”
铁无锋咧嘴一笑，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只要锤子还在我背上，我就没输。”
“好。”夜澜点头，“下一波来时，你主攻，我控场，幽瞳负责拉开距离。白枭，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预警，不要硬抗。”
“明白。”三人齐声应下。
他们不再多言，各自占据方位，围住裂口五丈之外。结界仍在，但黑潮并未退去，反而在缝隙中缓缓蠕动，似在积蓄力量。
海底温度开始下降，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存在正在抽离生机。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突然，幽瞳耳朵一动：“它又要动了。”
话音未落，裂口再次扩张。这一次，喷出的不再是黑潮，而是一道纯粹的暗色光束，直射夜澜眉心。
夜澜瞳孔一缩，雷光爆发，同时催动幻天塔第一层，意识瞬间加速。
可那光束太快，几乎无视时间差。
千钧一发之际，幽瞳扑身挡在前方，三尾展开，形成环形屏障。光束击中屏障的瞬间，她全身一僵，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退！”夜澜一把将她拉开。
铁无锋趁机挥锤，金光再闪，将光束击散。余波炸开，海底掀起巨浪，砂石翻飞。
“它锁定你了。”幽瞳靠在他怀里，声音虚弱，“从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
夜澜看着她苍白的脸，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轻轻安置在安全区域。
他重新站定，掌心雷光再度凝聚。
这一次，他不再防御。
“既然你要找我……”他低声道，“那就来吧。”
雷光如龙，直冲裂口深处。
就在雷光即将没入裂缝的瞬间，水面再次泛起法则涟漪。一道残影浮现，竟是夜澜自己的模样，手持长剑，一剑斩向他自己。
真假难辨。
所有人屏住呼吸。
夜澜立于原地，右手紧握雷光，左手缓缓抬起，指向那道残影。
两股力量对峙，空气中响起细微的撕裂声。
幽瞳挣扎着抬头，血瞳死死盯着那道残影。
铁无锋双手握锤，肌肉绷紧。
白枭靠在礁石上，右手指尖仍在敲击地面，节奏越来越快。
残影动了。
它举起剑，剑尖直指夜澜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