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站在静室中央,指尖还残留着残碑碎屑的灼烧感。那行“三族血誓,唯夜氏之血可解”的记忆尚未散去,而眼前这块新浮现的《玄灵创世诀》残碑,却像一柄凿开命运之门的重锤,正将他推向更深的真相。
他闭目,体内月神血脉缓缓流转,右脸的月纹随之泛起微光。这股力量源自昨夜双月同临时的共鸣,如今成了他解读残碑的钥匙。每一次神识触碰碑文,识海便如遭雷击,仿佛有远古封印在抗拒窥探。但他不退反进,以冰雷灵力为刃,剖开铭文中的混沌迷雾。
“集齐三块月神令……于月蚀之夜重铸封印……”他低声念出断续的字句,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石缝里挤出来的血珠。这不是简单的任务,而是逆转天地规则的逆命之举。三族血誓延续三百载,靠的正是夜家血脉作为祭品维持平衡。若真能重铸封印,那便意味着——整个玄灵界的权力根基都将崩塌。
他睁开眼,眸中寒光如刃。
线索有了,可路径未明。月神令藏于何方?残碑不语,只留下一道断裂的星轨图影,模糊难辨。
就在这时,角落传来一声闷咳。
白枭蜷在石台上,脸色灰败如纸,左眼球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他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着台面,指节与石面碰撞的节奏竟与某种古老密语暗合。这是千机阁最后的本能——即便意识濒临溃散,身体仍在试图传递信息。
夜澜一步跨至其身前,掌心雷光涌动,顺着经脉灌入对方体内。银色电弧在白枭皮肤下游走,刺激着那颗被封存的记忆之眼。刹那间,白枭瞳孔剧烈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随即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血中,嵌着一块青铜碎片。
碎片边缘参差,表面刻着半道扭曲的符文,像是被人强行从某件器物上掰下来的。夜澜瞳孔一缩——这纹路,与残碑上的星轨残影竟有七分相似!
他毫不犹豫,将碎片按向残碑。
轰!
一股无形波动炸开,星轨图影骤然清晰,一条贯穿北域极地的隐秘路径在空中展开。冰脉交错,寒渊深埋,终点指向一座被万年玄冰覆盖的祭坛。图影只维持了三息,便轰然溃散,但坐标已刻入识海。
还不够。
他知道,真正的杀局从来不在地图上,而在人心。
念头刚落,静室角落的空气突然扭曲。
一道残影浮现,半透明,轮廓模糊,却带着熟悉的气息——夜鸿煊。
夜澜没有动,只是右手悄然移向腰间寒玉匣。幽陨剑虽被封印,但血纹仍在。若这残魂受轮回蛊操控,血字必会异动。可此刻,匣面平静如死水。
“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残魂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刮上来的风,沙哑而疲惫。
夜澜冷笑:“你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上次是活人,这次是亡魂。说吧,这次又想卖什么情报?”
残魂微微颤动,似在苦笑:“我若说,我是来赎罪的,你会信吗?”
“我不信人,只信证据。”夜澜盯着他,“你说一个字,我就验证一次。若有一句虚言——”
他指尖轻弹,一道雷丝缠上残魂肩头,瞬间将其冻结在半空。
“你母亲……”残魂咬牙,似在承受极痛,“她没死。三百年前,她自愿坠入寒渊,以本源之力镇压混沌裂隙。她的躯体早已消散,但神魂未灭,一直沉眠在最底层。”
夜澜瞳孔骤缩。
母亲的耳坠曾在寒渊边缘浮现塔纹,那是他重生后第一个觉醒的记忆。原来不是幻觉,而是感应。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他声音低沉,“你背叛她时,可没见半分犹豫。”
“因为我被操控了。”残魂嘶声道,“轮回蛊不只是控制肉体,它还会篡改记忆。我亲手将她推下深渊,却以为那是为了夜家存续。直到我魂飞魄散那一刻,才看清真相——幽冥殿主用我的手,完成了他们三百年都做不到的事。”
静室陷入死寂。
夜澜没有立刻回应。他在计算。残魂的话若为真,那么母亲不仅是受害者,更是最初的守护者。而三族血誓的本质,根本不是什么古老盟约,而是一场持续三百年的献祭骗局。
他缓缓松开雷丝。
残魂没有逃,反而抬手,指向北域极地图影的某个节点:“那里,是月神令的第一处埋藏地。但你必须赶在月蚀之前到达。否则,封印一旦彻底崩解,混沌将吞噬整个北域。”
话音未落,残魂开始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
夜澜站在原地,目光沉静。
地图已现,母亲未死,封印可逆。三条线索终于交汇成一线。
他转身走向幻天塔第二层深处,将残碑重新封入灵阵。星轨图影被他以雷丝铭刻在一枚玉简上,随即收入袖中。每一步都冷静得近乎冷酷,没有半分情绪外泄。
他知道,这不是复仇的终点,而是破局的起点。
“雷嗔。”他开口。
银光一闪,少年自塔外踏入,赤足落地,足尖电弧跳跃。他没说话,只是单手按在龙角骨鞭上,眼神如雷云压境。
“去极地探路。不要交战,只标记路径。”夜澜下令,“若遇北域守军,绕行。若遇幽冥殿标记,毁掉。”
雷嗔咧嘴一笑:“放心,我懂规矩。”
他转身欲走,却被夜澜叫住。
“带上这个。”夜澜递出一枚冰纹符,“若遇极寒裂隙,贴于眉心。能撑三炷香。”
雷嗔接过,塞进怀里,身影瞬间化作一道雷光,破空而去。
静室内只剩夜澜与白枭。
白枭仍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夜澜蹲下身,将一枚寒玉丹塞入其口中,又以雷光为其温养心脉。石化已蔓延至脖颈,再拖下去,连神魂都会凝固。
“等我回来。”他低语,“塔三层的孵化池,不只是为了灵宠。”
话音刚落,静室顶部的灵阵突然嗡鸣。
一道银光自天花板垂落,凝聚成少女轮廓——幽瞳现身,三尾轻摆,发间月牙簪微微震颤。
“你要去寒渊?”她问。
“先去极地取月神令。”夜澜站起身,“寒渊是最后一步。”
“我跟你去。”
“不行。”夜澜摇头,“白枭需要人守。而且……”他顿了顿,“月神令的封印,可能需要纯净的月神气息才能开启。你若在,反而会被阵法排斥。”
幽瞳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从发间取下月牙簪,递向他:“拿着。它能帮你避开月神禁制的反噬。”
夜澜没有推辞,接过簪子,收入袖中。
“等我信号。”他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幽瞳看着他的背影,三尾缓缓收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若不回……我就把极地烧成焦土。”
夜澜脚步未停,衣摆延伸为阵图,雷光隐现。
门外,风雪正烈。
他踏出静室,墨色长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抬头望去,天穹阴沉,乌云翻滚,仿佛有某种巨大的存在正在苏醒。
他取出玉简,再次确认星轨坐标。
极地,必须去。
但此行非为复仇,而是为破局。
他迈步前行,每一步都踏出雷光涟漪。风雪中,一道孤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入苍茫天地。
袖中玉简突然发烫。
星轨图影再度浮现,但这一次,终点位置发生了偏移——原本指向祭坛的光点,竟缓缓移向寒渊深处。
夜澜脚步一顿。
玉简上的光点还在动。
它像活的一样,正沿着某种未知的轨迹,重新绘制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