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炸裂的瞬间，夜澜没有后退。
他反手将幽冥剑刺入左肩，借着那股钻心的痛意与反震之力，硬生生扭身避开了雷嗔掌心轰下的劫雷。狂暴的紫雷擦着他的脊背掠过，劈在大殿石柱上，整根柱子轰然炸碎，石屑如刀片般四散飞射。
可他顾不上这些。
体内灵力疯狂涌动，直冲幻天塔第三层。契约共鸣被强行激活，那根连接着他与雷嗔的无形丝线，在混沌黑气的侵蚀下几乎断裂。夜澜咬牙，将自身精血化作灵流灌入其中，只求能压下那一丝即将彻底失控的意识。
雷嗔的动作一顿，双目中的漆黑稍稍退散，身体一软，向前栽倒。
夜澜伸手接住，背起他沉重的身躯。雷嗔的呼吸微弱，皮肤下仍有黑气游走，像毒蛇在经脉中穿行。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抱起幽瞳残存的一缕光影——她已彻底退回幻天塔内，三尾虚影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契约微光还在轻轻跳动。
大殿崩裂，瓦砾坠落。
夜澜一脚踹开残破的殿门，冲入荒古禁地深处。身后，那道悬于天际的黑色裂缝仍在蠕动，低语声隐约可闻，但他不再回头。
雷渊裂隙横亘前方，万丈深渊之下，雷浆翻滚，紫电如龙蛇穿梭。无桥可渡，无人可援。他低头看向怀中雷嗔，又摸了摸胸前那枚早已冷却的茶壶——雷鳞蛟茶，最后一壶。
他拔开塞子，将剩余的茶水尽数泼洒而出。
茶气腾起，竟在空中凝成一道淡金色的符纹，古老而晦涩。刹那间，脚下碎石浮空，化作一条蜿蜒通路，直通对岸。每一步落下，地面雷纹亮起，仿佛某种血脉在回应召唤。
“你还记得这味道吗？”夜澜低声说，像是在对雷嗔讲，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那天你倒在雷渊边，浑身焦黑，连呼吸都断了三次。我熬了七天七夜，才把这茶炼成。你说，那是你这辈子喝过最苦的东西。”
他踩上最后一块浮石，踏上对岸。
祭坛就在眼前。
十丈高的巨卵静静矗立中央，通体紫金，雷纹如活物般缓缓流转。一股远古威压扑面而来，压得人膝盖发软。夜澜却一步步走上去，脚步沉重，却不曾停。
巨卵微微震颤。
一道虚影缓缓浮现，百丈雷蛟盘旋升空，龙首低垂，目光如电扫来。
“凡人。”声音如雷滚九天，“你带伤闯我禁地，背负我后裔残魂，怀揣月神遗息，所为何事？”
夜澜单膝跪地，将幽冥剑插入祭坛石面，以剑为柱撑住身体。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发出“嗤嗤”轻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高举茶壶，声音沙哑却清晰：“前辈，此茶取自北域雷渊极寒之底，由我亲手熬炼，曾救雷嗔一命。今日，我亦欲救百枚被混沌污染的雷鳞蛟卵。”
虚影沉默。
夜澜撕开衣襟，露出右胸——一道月牙形旧疤赫然浮现，与幽瞳发簪纹路同源。
“我身负月神血脉遗泽，非为掠夺，只为净化。若您不信，可探我识海。”
雷蛟虚影缓缓低头，一缕神识如丝线探出，直入夜澜脑海。
记忆翻涌。
家族背叛的那一夜，寒渊坠落的冰冷，幻天塔初醒时的混沌光芒，雷嗔在雷渊边睁眼的那一瞬——他颤抖着伸出手，喊出第一声“主人”。
画面纷乱，真假难辨。
蛟王冷声质问：“你救我后裔，是因契约，还是真心？”
夜澜不避不让，任其探查，只低声道：“契约可断，但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追随我的人。”
他低头，从怀中取出那壶仅剩几滴的雷鳞蛟茶，轻轻倾洒在雷嗔额前。
茶气入体，黑气竟微微退散，雷嗔眉头轻轻一动，似有感应。
蛟王虚影猛然一震。
“此茶……竟含初代雷龙精息？”它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你从何处得来？”
夜澜抬头，目光如铁：“我许诺过，要让他活着，清醒地活着。所以，我去了雷渊最深处，挖出了埋藏千年的雷心根，熬了七天七夜。中途三次差点被反噬而亡，但我没放手。”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我不是为了什么因果，也不是为了力量。我只是……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祭坛寂静。
雷纹流转的速度慢了下来。
蛟王虚影盘旋而下，缩小至常人大小，化作一名披着紫雷长袍的老者模样，眼神依旧凌厉，却少了几分杀意。
“你有月神之缘，亦有护道之心。”老者盯着他，“但净化被混沌侵蚀的灵卵，需以自身精血为引，承受万雷噬魂之痛。你可愿试？”
夜澜没有犹豫：“我愿。”
“若失败，你与你背上之人，皆会化作雷灰，永世不得超生。”
“我愿。”
老者凝视他许久，终是轻叹一声：“罢了。你既持茶而来，便是我雷鳞一脉的客卿。可试净化。”
他抬手一挥，祭坛地面裂开一圈符阵，中央升起一座石台。
“将他放上净化台。茶气为引，精血为媒，我会开启第一重雷封，压制混沌。但能否唤醒他的本源，看你能否撑到最后一刻。”
夜澜点头，小心翼翼将雷嗔平放在石台上。黑气仍在他皮肤下游走，偶尔抽搐一下，像是在挣扎。
他拔出幽冥剑，划开手掌，鲜血滴落在符阵四角。
刹那间，雷纹亮起，紫光冲天。
老者双手结印，口中念出古老咒言。祭坛上方，雷云凝聚，一道细小的雷柱缓缓垂落，精准落在雷嗔心口。
“开始。”老者低喝。
夜澜咬牙，将最后一滴雷鳞蛟茶倒入雷嗔口中。茶气蒸腾，与雷柱相融，黑气发出“滋滋”声响，开始退缩。
可就在这时，雷嗔猛然睁眼。
不是黑，也不是红。
而是纯粹的银白，如雷海初生。
他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别……”
夜澜瞳孔一缩。
下一瞬，雷嗔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直抓夜澜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