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觉得自己的骨头肯定被苏沐清拆开又重组了一遍，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哀嚎。昨天那场“模拟小比环境”的地狱训练，差点直接把他送走。他几乎是靠着爬的才回到小屋，连阿竹送来的烤灵薯都没力气吃，倒头就睡，梦里全是爆炸声和苏师姐那张冰块脸。
然而，残酷的现实并没有因为他累成狗而有丝毫怜悯。
天刚蒙蒙亮，那熟悉的、能冻死人的剑气又准时出现在门口。这次没削门框，而是精准地把他窗前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给剃了个光头。
林小凡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打开门，果然看到苏沐清如同雪雕般立在晨霭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眼神冷得能让沸水结冰。
“苏师姐…早…”林小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和睡眠不足的沙哑。
“今日训练，增加‘丹毒混合污染环境下的精准作业’。”苏沐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今天早饭吃啥，“目标：一炷香内，清理完毕新增的三处模拟丹毒废料，并修复一处被腐蚀的灵木护栏。期间我会模拟毒雾弥漫环境，你需要自行闭气或以微操驱散毒雾，保持作业区可视。”
林小凡：“……”他怀疑苏师姐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酷刑手册，并且专门挑针对他的章节练习。
认命地跟着苏沐清再次来到那个堪比灾难现场的废弃演武场。今天这里更过分了！场地中央多了几滩冒着墨绿色泡泡、散发着刺鼻酸臭味的粘稠液体，旁边还有几块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灵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腥臭的古怪味道，闻一下就让人头晕眼花。
“开始。”
苏沐清指尖一弹，线香点燃。同时，她袖袍轻挥，一股浓郁的、色彩斑斓的毒雾迅速从几个破丹炉残骸中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大半个场地，能见度骤降为零点几！
“咳！咳咳！”林小凡猝不及防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赶紧屏住呼吸，同时疯狂运转那点可怜的灵力覆盖体表，试图隔绝毒雾。
“右侧五步，第一处废料。”苏沐清冰冷的声音穿透毒雾，精准定位。
林小凡憋着气，眯着眼，艰难地挪到右边，果然看到一滩还在蠕动的紫色粘液。他召出自动扫帚，试图去清理，但那粘液极具粘性，扫帚一碰就被缠住，灵力运转都滞涩了不少。
更要命的是，毒雾不仅遮挡视线，似乎还有干扰灵觉的作用，让他对周围灵气波动的感知变得模糊。
咻！一道残留的金系法术碎片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划破了衣服，带来一阵刺痛。
“嗷！”林小凡狼狈前扑，差点一头栽进那滩紫色粘液里。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还得拼命维持闭气，脸都憋红了。
他尝试分出一点灵力，小心翼翼地驱动气流，想要吹散眼前的毒雾。但这毒雾异常粘稠，效果甚微。反而因为分心，差点又被地下突然冒出的一小丛腐蚀性地刺给扎到。
这根本不是训练！这是谋杀！是苏师姐对他薅羊毛人生的打击报复！
就在林小凡感觉自己快要憋死，并且即将被各种意外弄死的时候，一个清脆又带着不满的女声从场地边缘传来，如同天籁……也可能是更恐怖的催命符。
“啧，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人，原来是在这里进行这种毫无美感、效率低下的愚蠢训练。”
毒雾稍微散开些许，逆光中，一道窈窕火辣的身影显现出来。
李菲菲今天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赤红色劲装，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外面套着那件标志性的深灰色皮质炼器围裙，上面沾着新的油渍和几道灼烧的痕迹。她双手抱胸，俏丽的脸蛋上写满了“嫌弃”两个大字，微微扬着下巴，看着在毒雾里打滚的林小凡，就像在看一个不开化的原始人。
“李师姐？”林小凡趁着说话间隙赶紧换了口气，结果又吸进去一口毒雾，呛得直咳嗽。
李菲菲根本没搭理他，她的目光直接锁定了毒雾外缘白衣飘飘的苏沐清，带着技术宅特有的、对于“落后生产工艺”的批判精神。
“苏师姐，你这种训练方式，除了能把他变成一个抗毒力稍强一点的泥猴子之外，还有什么实际意义？”李菲菲语气毫不客气，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真正的掌控力，源于对能量本质和材料结构的极致理解！是精准到毫厘的操纵！而不是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靠本能和运气胡乱摸索！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他那点勉强还算灵巧的天赋！”
苏沐清表情淡漠，如同冰封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她平静地回视李菲菲：“实战非儿戏，无暇让你追求极致完美。于混乱逆境中守住方寸，精准完成目标，方是立足根本。李师妹的炼器之道，未必适用于斗法搏杀之境。”
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美女，一个冷若冰霜，一个艳似烈火，目光在空中碰撞，林小凡仿佛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声。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块被夹在锻锤和铁砧之间的可怜铁胚，马上就要被砸扁了。
“适不适用，不是靠这种野蛮的土法子能试出来的。”李菲菲撇了撇嘴，终于纡尊降贵地瞥了眼灰头土脸、还在努力跟粘液和毒雾搏斗的林小凡，“喂，林小凡，我那个‘千丝缠绕网’的核心枢纽，需要至少三个时辰的恒定低温灵力浸润，不能有丝毫波动。你等下要是还没被毒死或者累死，滚过来帮我处理。老规矩，边角料结算。”
说完，她根本不给林小凡拒绝的机会，又冲着苏沐清抬了抬光洁的下巴：“苏师姐，这人我先预定了。您这种…嗯，颇具上古遗风的训练方式，还是适可而止吧，免得把他最后那点灵性都磨没了，变成只会硬抗的傻大粗。”
她潇洒地一转身，火红的背影又飒又傲娇，留下一个烂摊子和目瞪口呆的林小凡。
“我……”林小凡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毒雾送走。三个时辰！恒定低温！不能波动！他现在灵力都快枯竭了，精神也到了极限，这过去不是帮忙，是去当人肉蓄电池还得是精密稳压的那种！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用啊！
更让他绝望的是，苏沐清看着李菲菲离开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居然低下头，用那毫无情绪的声音对他说道：“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去帮她。”
林小凡：“？？？”苏师姐您没事吧？您刚才不还跟她针锋相对吗？怎么转头就把我卖了？合着你们搁这儿玩接力赛呢？一个负责摧毁我的肉体，一个负责压榨我的精神？
“她的方法虽偏重技巧，然对灵力极致掌控亦是一种锤炼。”苏沐清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虽然听起来完全像是在为压榨他找合理化借口！
林小凡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毒气攻心。
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林小凡感觉自己刚把气喘匀，就被苏沐清冰冷的眼神“送”出了废弃演武场。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三晃地往炼器坊挪动，感觉自己不是去打工，是去上刑。
刚走到炼器坊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一个欢快得像小麻雀一样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师兄！林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半天啦！”
林小凡僵硬地回头，就看到姜灵儿像一只粉紫色的蝴蝶般飞扑过来。今天她穿了一身嫩粉配浅紫的齐胸襦裙，裙摆上绣着可爱的云纹和小葫芦，头发梳成双环髻，系着同色丝带，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亮晶晶，怀里宝贝似的捧着好几个晶莹剔透的玉瓶。
“姜师妹……”林小凡有气无力地打招呼，感觉眼皮都在打架。
姜灵儿凑近了，看到林小凡满头满脸的灰渍和毒雾残留的诡异颜色，身上衣服还被划破了几处，整个人憔悴不堪，顿时心疼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眼圈瞬间就红了。
“林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苏师姐她…她怎么能这样训练你！这跟虐待有什么区别！”小姑娘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气得跺了跺脚。
然后她猛地看向炼器坊里面，叉着小腰，气鼓鼓地喊道：“李师姐！是不是你又把林师兄叫来干苦力了！他都累成这样了！”
喊完，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塞到林小凡手里，语气急切又真诚：“林师兄快！快把我新研制的‘十全大补精力丹’吃了！立刻就能精神百倍，疲劳全消！”
林小凡看着手里那枚颜色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彩虹色、还在微微跳动、甚至散发着类似硫磺气息的丹药，吓得魂飞魄散，仅存的那点困意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别！别！姜师妹！使不得！使不得啊！”林小凡手忙脚乱地把丹药推回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心领了！真的心领了！我现在待会儿要帮李师姐处理非常精细的活儿，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吃了这个……怕是直接人就没了！”
这玩意儿看着就不是补药，是炸药吧？！吃完还能有全尸吗？
就在这时，李菲菲不耐烦的声音从炼器坊里传出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小丫头片子别在我门口大呼小叫的！没事干就去炸你的丹炉玩，别来打扰我炼器！林小凡！死进来了没有？时间快到了！”
“你！”姜灵儿被李菲菲的话气得脸蛋通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李师姐你太过分了！就知道使唤林师兄！林师兄，你别听她的！来帮我试新丹药嘛！这次我调整了配方，肯定成功了！效果比上次那个还好！”
林小凡：“……”救命啊！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了今天非要送我走是吗？一个要抽干我的灵力和精神，一个要直接送我肉身升天！
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两边作揖：“两位师姐，两位姑奶奶！行行好！放过我吧！李师姐的活儿耽误不得，姜师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下次一定试！”
好说歹说，几乎赌咒发誓下次一定优先试吃姜灵儿的“新作品”，才把这颗差点爆炸的小炸弹给勉强劝走了。姜灵儿临走前，还不忘气哼哼地瞪了炼器坊里面一眼，大声道：“林师兄！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我找我奶奶去！”
林小凡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感觉比刚才应对毒雾还累。
终于拖着残躯走进炼器坊，李菲菲正对着一件结构复杂的银色器胚忙碌，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旁边一个散发着幽幽寒气的玉盆：“磨蹭什么？喏，里面那三根‘冰蚕银丝’，用你的灵力包裹着，保持这个温度，浸润三个时辰。温度高一丝会脆，低一丝会凝，灵力波动超过一厘，前功尽弃，材料费从你边角料里扣。”
林小凡看着玉盆里那三根细如发丝、闪烁着微弱银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的冰蚕银丝，感觉眼前又是一黑。这比苏沐清的毒雾训练还要命！这是对精神力、灵力控制和耐力极限的终极考验！
但他能说不吗？他不能。他还指望从这位姑奶奶手指缝里漏点炼器知识和边角料呢——虽然很可能最后赚的还不够赔的。
认命地坐下，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将体内那丝可怜巴巴、几乎见底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出，如同呵护世间最脆弱的珍宝般，缓缓包裹住那三根冰蚕银丝，全力维持着那苛刻的恒定低温。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小凡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懈怠，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显示着他正承受的巨大负荷。
李菲菲偶尔会走过来，用一根细长的金属探针轻轻触碰一下银丝，感受一下温度，然后勉强点点头：“嗯，还行，暂时没我想的那么废柴。”
林小凡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部心神都维系在那三根要命的丝线上。
三个时辰，仿佛三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李菲菲终于宣布“可以了”的时候，林小凡几乎是瞬间瘫软在地，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李菲菲扔给他一小块泛着蓝光的金属边角料：“喏，报酬。下次需要再叫你。”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打发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
林小凡看着那块确实蕴含不错灵气的金属，又看看自己快要报废的身体，心情复杂无比。这羊毛薅得……代价也太惨重了。
他几乎是爬着出的炼器坊，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歪歪扭扭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影子。
回到小屋，他惊喜地发现门口又放着一个熟悉的小竹篮。里面是几株更加水灵、气息更加宁静的静魂草，还有一小罐琥珀色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蜜渍宁神花。竹篮边放着的素笺上，字迹依旧娟秀暖心：“林师兄，辛苦了。注意休息。——陈芸”
林小凡拿起那罐蜜渍宁神花，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和宁神的花香瞬间蔓延开来，仿佛一点点抚平了他紧绷欲裂的精神和疲惫不堪的身体。
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还是陈芸师妹好啊！默默付出，温柔体贴，从不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简直是这冰冷修仙界里唯一的小太阳！
他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地狱训练、技术压榨、丹药威胁、还有柳如丝的死亡催单和暗处的谣言……
这牛马日子，真是丰富多彩，“福”气满满。
但奇怪的是，在这种极致的高压（和各位女角色的花式“关怀”）下，他对自己那丝微弱灵力的掌控，似乎真的在以一种缓慢但确实可见的速度提升着。精神力的韧性和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
也许……这就是痛并快乐着？这就是牛马的自我修养？
林小凡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准备打坐恢复。
薅羊毛之路，道阻且长，且薅且珍惜吧。
而就在他闭目凝神，感受着口中那丝清甜宁神的花香时，窗外远处，一袭烟霞色裙摆再次于暮色中轻轻晃动。柳如丝摇着团扇，看着林小凡小屋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小家伙，艳福不浅，也辛苦得紧呢……就是不知道，这根小弹簧，还能被压多久呢？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她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