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玑真人带着张少重，再次站到了云雾山那处隐秘的山谷前。
此时的张少重，那可真是脱胎换骨，像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那股子少年意气，全没了踪影。
一头白发用根简单的带子束在脑后，一丝不乱。
那眼神，冷得跟腊月里冻透了的冰碴子似的，扫你一眼，能让你从头顶心凉到脚底板。
周身更是绕着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寒气，方圆十步之内，连虫子都不敢吭声。
玄玑真人捋着胡子，看着自己这“杰作”，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两人正要抬脚进入那雾气缭绕的山谷，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又急又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带着哭腔的呼喊。
“师尊！等等！您等等我们啊！”
这声音太熟了，是凌清雪！
张少重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他连头都没回一下，那背影挺拔又孤绝，像座冰雕。
呼啦啦，一下子来了三个人。
除了眼圈泛红的凌清雪，还有同样急匆匆的夜魅儿，以及那位虽然修为被压制，但气场依旧慑人的魔尊老爹。
夜魅儿一眼就锁定了张少重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音喊：“相公！相公！我们找到了！我们找到证据了！杀你爹娘的真凶是……”
“闭嘴。”
两个字，像两块冰疙瘩，又冷又硬，直接砸断了夜魅儿后面的话。
张少重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像扫描物件一样，冷冷地扫过眼前这三张焦急万分的面孔。
“我与你们，无话可说。”
凌清雪被他眼神里那纯粹的寒意刺得心口一痛，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哀求：“夫君！你听我们说，好不好？伯父伯母的死真的另有隐情！不是你看的那样！”
夜魅儿也急了，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手机，像是捧着救命稻草：“是真的！我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找到了那时的一段监控录像！虽然画面糊得跟马赛克似的，但能看出来，那个动手的人，是假扮成我爹的样子！根本不是我爹本人！”
她一边说，一边想把手机递过去。
连魔尊也沉声开口，血瞳中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傲气：“小子，本座纵横魔道这么多年，杀人无数，从不屑于遮遮掩掩。是我做的，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认！但不是我做的，谁也甭想把这屎盆子扣我头上！”
面对这接二连三的解释和证据，张少重脸上却只有一种近乎嘲讽的冷笑，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演够了？”
玄玑真人适时地插话进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凌清雪：“清雪啊清雪，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跟为师回太清宗去，潜心修道，别再跟这些魔道中人厮混在一起，污了你的清誉！”
凌清雪却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张少重身上，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到让她心寒的夫君，心痛得像被刀绞：“师尊！您到底对夫君做了什么？他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玄玑真人一拂袖，哼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愿修炼《太上忘情诀》，以求大道，与老夫何干？”
“太上忘情诀？！”
魔尊脸色骤然一变，显然是听过这门功法的恶名，他怒视玄玑真人：“玄玑老儿！你好毒的心肠！竟敢让他修炼这等斩情绝性、断人伦常的邪功！”
夜魅儿更是如遭雷击，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少重，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修炼了忘情诀？那……那你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把我都忘了？”
张少重冷漠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记得又如何？忘记又如何？事实就是，你们现在与我认定的仇人站在一起。既如此，是记得还是忘记，还有区别吗？我们，早已是陌路。”
“仇人？仇人！”
夜魅儿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我爹干的！你看啊！你看看这个录像啊！”
她举着手机，不管不顾地就想冲过去。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寒霜剑骤然出鞘，冰冷的剑尖在日光下泛着幽蓝的光，精准地指向夜魅儿的咽喉，剑气激得她额前碎发飘起。
张少重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再上前一步，死。”
凌清雪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一把死死拉住冲动的夜魅儿，自己则泪眼朦胧地望着张少重，声音哀婉凄楚：“夫君，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啊！我是清雪！是你的妻子啊！我们发过誓要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的！你都忘了吗？”
那一瞬间，张少重持剑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眼神有了一刹那的恍惚和空洞，仿佛有什么被冰封的东西要挣扎出来。
但下一刻，更深的、更刺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涌上，将那一丝波动彻底淹没。他嘴唇微动，吐出两个更伤人的字：“无聊。”
玄玑真人得意地捋着胡子，对凌清雪道：“看到了吗？这才是追求无上大道该有的样子！斩断俗缘，心无挂碍！清雪，莫要再痴缠了，跟为师走吧！”
凌清雪猛地摇头，泪水终于决堤：“不！我不走！我要带夫君回去！他一定是被这邪门功法控制了心神！他不是真的想这样的！”
魔尊血瞳之中厉色一闪，周身魔气开始不稳定地翻涌：“玄玑老儿！今日你若不解开这小子身上的邪功，本座拼着修为受损，也定与你不死不休！”
玄玑真人嗤笑一声，满是轻蔑：“就凭你现在这被天地压制的修为？也配？”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一直沉默的张少重却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前辈，不必与他们多费唇舌。我们该走了。”
玄玑真人满意地点点头：“好，我们走。”
两人再次转身，决然地迈向那处空间波动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