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搀着龙湖，柳氏抱着小柔，四个人一头扎进了西边的林子里。
这林子黑得吓人，外头兵营乱糟糟的火光到这里就只能看到点模糊的影子。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时不时还有断枝和石头硌脚。
小柔把脸死死埋在柳氏怀里，小声抽噎着，柳氏一边喘气一边拍她的背。
龙湖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木念身上，呼吸又重又急，但脚步意外地稳。
木念能感觉到龙湖手臂肌肉绷得很紧，不是在硬撑，而是本能地保持着某种戒备。
“姐……我、我怕……”
小柔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柳氏怀里闷闷地传出来。
“别怕。”木念喘着气，声音压得很低，异常镇定，“进了林子就好了，他们找不到我们。”
木念侧耳听了听，军营那边的喧闹声小了些，并没停，反而多了些别的声音，是……马蹄声？
还有更远处隐约传来的、沉闷的轰隆声，让人心口发慌。
不能停。
木念很清楚。那个亲兵或许能瞒过一时，但校尉绝不是傻子。
还有龙湖提到的黑羽箭，那背后的人更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林子越走越深，月光几乎完全被树冠挡住了，只有零星几点光斑漏下来。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木念她们粗重的呼吸和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突然，龙湖脚步一个踉跄，猛地向下滑去。
“当心。”木念低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想架住他，自己也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一起摔倒。
龙湖单手撑住旁边一棵粗糙的树干，稳住了身形。
他咳了几声，哑声道：“没事……被树根绊了下。”
木念借着一点微光看龙湖，他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一下绝不是简单的绊倒。
“你的腿……”
木念目光往下扫道。
龙湖之前一直掩饰得很好。
龙湖沉默了一下，才简短地说：“旧伤，无妨。”
柳氏抱着小柔凑过来，声音发颤：“念儿，龙公子他……咱们要不要歇歇？我、我也快走不动了。”
木念环顾四周，出声：“娘，再往前走一段，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这里离军营还是太近。”
她重新架起龙湖，这次感觉他身体的重量更实实在在地压了过来，那条伤腿显然使不上劲了。
木念咬咬牙，一声不吭地撑着。
又艰难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木念发现了一处地方。
几块巨大的岩石歪倒在一起，后面有个浅浅的凹陷，上面还搭着些枯藤。
“就这里。”木念扶着龙湖小心地坐下，自己也累得几乎脱力，靠着冰凉的石头直喘气。
柳氏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小柔挤了进来，空间顿时显得狭小。
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稍一放松，疲惫和恐惧就涌了上来。
柳氏开始低声啜泣，又怕招来麻烦，死死咬着嘴唇，小柔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
木念没哭。她趁各位不注意，把装满灵泉水的四个水囊从空间拿出来，分给各人。
木念先递给柳氏道：“娘，喝口水，给小柔也喂点。”
柳氏喝了一口，又小心地喂给小柔。
清凉甘甜的水似乎带着某种安定的力量，柳氏的哭声渐渐停了，小柔也安静下来，咂咂嘴，睡得更沉了些。
木念把另一个水囊递给龙湖。
龙湖没接，只是看着木念道：“你的呢？”
“我还有，每人一个。喝吧！你流了不少血，需要喝水。”木念边说边晃了晃腰间另一个水囊，硬塞到他手里。
龙湖这才接过，仰头喝了几口灵泉水，喝水的动作间，他喉结滚动，侧颈一道已发暗的血痕露了出来，是之前被刀锋划伤的。
木念眼神一凝。
等龙湖喝完，木念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你刚才杀刘五那一下，很利落，不像普通人。”
龙湖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把空水囊还给木念，同样低声回道：
“你刚才威胁那个亲兵、炸侯府粮库和清理门户的样子，也不像普通的侯府小姐。”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着，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不同于寻常难民的危险气息。
军营方向的嘈杂、那种沉闷的轰隆声，还夹杂着一种……隐隐约约、很多人在一起的哭喊声音，被风断断续续地吹过来。
木念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之前听到的决堤的传言，难道……
还没等木念想明白，龙湖脸色一变，一把捂住她的嘴，同时另一只手迅速用东西盖住柳氏脚边一颗不知何时亮起、用来照明的微弱萤石。
“嘘。”龙湖气息喷在木念耳边，冰冷急促，“有人过来了，很多，不是溃兵。”
整个小空间瞬间陷入死一样的黑暗和寂静。
木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果然，远处传来了极其细微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压得极低、简短的命令声，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快速地移动过来。
那些人行动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杀气，绝不是乱跑的散兵游勇。
是冲他们来的？还是……
木念的手无声地滑到袖中，握住手枪。龙湖按在她嘴上的手没有松开，指尖冰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柳氏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抱住小柔，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能听到他们身上甲叶摩擦的轻微声响和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更远处，军营的方向，传来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比之前所有混乱加起来还要可怕无数倍、席卷一切的轰鸣与哭嚎声。
林子里那队训练有素的人马，被这变故惊动了，脚步声一停。
黑暗中，龙湖捂着木念嘴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木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声巨响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