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居的烟囱比往日冒得早，天还没亮透，灶间就飘出混着姜味的雾气。吴邪系着沾了面粉的围裙，正跟面团较劲儿——胖子视频里说冬至得吃饺子，还特意寄来袋东北酸菜，说要教他调最正宗的酸菜馅。
“小哥，你看这面发得成不？”他揪起块面团，抻出薄膜，却被粘了满手，“胖子说要能撑住气，才算发好了……哎你别碰！手上有灰！”
张起灵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转而拿起旁边的擀面杖，在案板上轻轻敲了敲。案板是去年用老槐树的枯枝改的，边缘磨得光滑，此刻沾着些面粉，像落了层薄雪。
“得擀成圆的。”他突然开口，拿起块小面团，三两下就擀出张边缘薄中间厚的皮，稳稳落在吴邪面前。
吴邪愣了愣，随即笑骂：“合着你藏了这手艺？以前在斗里怎么没见你露一手？”嘴上抱怨着，手却老实跟着学，结果擀出的皮不是缺个角就是厚薄不均，引得张起灵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笑。
灶膛里的火“噼啪”响，铁锅渐渐热起来。吴邪往灶里添了块松柴，火光映得他脸颊发红：“说起来，以前在格尔木那回，冬至是在帐篷里过的，你还记得不？胖子煮了锅冻白菜汤，说驱寒，结果咸得能齁死人。”
张起灵正包着饺子，闻言动作顿了顿，指尖捏褶的力道重了些。那回吴邪发着烧，裹着睡袋发抖，他守在旁边，把所有能找到的毯子都堆在他身上，直到后半夜才敢合眼。
“水开了。”他低声提醒，把包好的饺子码进竹筛，个个周正饱满，边缘捏着均匀的褶，像只只小元宝。
吴邪赶紧往锅里撒了把盐，看着饺子“扑通扑通”跳进水里，忽然叹口气：“胖子这老东西，说好了冬至回来，又被云南的火腿绊住了脚。”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着“胖爷”两个字。
“天真！想你胖爷了没？”胖子的大嗓门差点震破听筒，“跟你说，我这火腿腌得绝了！等过了年就回去，到时候给你们露一手腊味合蒸！对了，饺子包了没？让小哥多吃点，他那身子骨，得多补补……”
吴邪笑着应着，眼角余光瞥见张起灵正往他碗里多摆了个饺子，个头比别的都大些，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塞了双倍馅料。
挂了电话，饺子刚好出锅。白瓷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汤色清亮，飘着葱花和香油。张起灵拿起醋瓶，往吴邪碗里倒了小半碗——他记得这人吃饺子总爱蘸重醋。
“尝尝。”他推过碗，自己则拿起个饺子，没蘸醋就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吴邪咬了一大口，酸菜的酸脆混着肉香在嘴里炸开，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好吃！比胖子做的强多了……哎，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口？”
张起灵抬眼看他，火光从灶膛里漫出来，在他瞳孔里跳动：“以前，你说过。”
吴邪愣了愣，才想起那是很多年前在雨村，某个同样飘着雪的冬至，他裹着毯子抱怨没酸菜饺子吃，当时张起灵只是默默听着，原来都记在了心里。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籽，打在玻璃上沙沙响。灶间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把两个身影映在上面，像幅晕开的水墨画。吴邪看着张起灵安静吃面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冬至，不过是有人记得你爱吃的馅，记得你说过的话，在漫长岁月里，把细碎的温暖一点点攒起来，熬成一锅永远热乎的汤。
“明年，”他扒拉着碗里的饺子，声音含糊，“咱们在院里搭个棚子，生个火盆，叫上小花他们，煮着饺子守岁。”
张起灵抬眸，眼里映着灶火，轻轻“嗯”了一声，尾音被蒸汽裹着，软得像团棉花。
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老槐树很快积了层白，枝桠上的鸟窝被雪盖着，像个毛茸茸的白球。灶间的香气漫出窗户，与雪雾缠在一起，成了这个冬至最踏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