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车停在烧烤街街口时，阿 Ken 正举着运动相机对着烤炉猛拍。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卷着小葱，在铁板上跳着迪斯科，油脂溅在镜头上，糊得像幅印象派油画。
我说咱这考察报告能写
论孜然与辣椒面的碳中和配比
不？ 阿 Ken 突然把镜头怼到摊主脸前，吓得老师傅手里的铁签子都飞了出去。
林小满没理他，指尖在手机上飞快滑动。张总昨晚突然发通知，说要响应 文体旅融合 号召，给部门放三天假去淄博团建，差旅费实报实销。这馅饼掉得太蹊跷，尤其是在她发现工厂排污照片之后。
小满姐快看！ 实习生小白举着烤饼跑过来，包装纸上印着个歪歪扭扭的树叶 logo，下面标着 碳中和挑战指定供应商这摊儿够潮啊，摆摊还搞环保概念。
林小满捏着包装纸皱眉。这 logo 看着眼熟，和城郊工厂化工桶上的图案差不离，就是把骷髅头换成了绿叶。摊主正忙着翻烤腰子，围裙上的油渍能炼油，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潮个屁，上面派的任务，不卖带这标的包装罚钱。
那你们这碳是怎么中和的？ 阿 Ken 突然凑过来，举着相机假装采访，用爱发电烤腰子？
摊主往烤炉里啐了口唾沫，火星子溅起来差点燎着阿 Ken 的刘海：问那么多干嘛？吃你的串！ 他瞟了眼街口，压低声音，半夜自己去河边看看就知道了，冷藏车比城管还准时。
小白举着相机到处拍时，镜头突然晃了一下。林小满眼尖，看见停车场阴影里停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牌号后三位是张总的生日。更要命的是，烧烤店后门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花衬衫的老板，另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不是张总是谁？
...... 排污口那事儿得抓紧整改， 风把张总的声音刮过来，断断续续像卡壳的磁带，环保督察组下周就到......
阿 Ken 突然打了个喷嚏，相机
掉在地上。张总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个黑影同时转头。林小满拽着小白就往摊位底下钻，后脑勺差点磕在啤酒箱上。
我的限量版镜头！ 阿 Ken 还在那儿心疼相机，被林小满一脚踹在屁股上，要命还是要镜头？
三人蹲在油腻腻的摊位底下，听着皮鞋底碾过碎石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小白的运动相机还在录像，镜头对着天空，把星星拍得像撒了把头皮屑。
刚才那俩人是张总不？ 小白的声音抖得像筛糠，他来这儿干嘛？考察烧烤碳中和？
考察个屁， 阿 Ken 从牙缝里挤出话，我看是来给排污口找替罪羊的。 他突然捂住嘴 —— 老板正拿着扫帚在摊位周围乱捅，竹枝擦着林小满的头发扫过去。
等那俩人开车走了，林小满才敢从啤酒箱后面爬出来，裙子上沾着片韭菜叶。小白的相机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回放时正好录下张总转身的瞬间，胸牌上的徽章闪着光，和包装纸上的树叶 logo 一模一样。
这下有意思了， 林小满掏出手机，把那段录像传进加密相册，咱们张总可真行，白天在董事会念碳中和报告，晚上来烧烤摊密谋排污。
阿 Ken 突然指着街口：那是不是冷藏车？
一辆银灰色的大卡车正往河边开，车身上印着和包装纸一样的 logo。林小满拽着他俩跟上去，夜风里飘来股熟悉的腥臭味，和城郊工厂排污口的味道如出一辙。
我说这烧烤怎么一股怪味儿， 小白恍然大悟，合着是用污染水焯的羊腰子？
卡车停在河岸边，两个穿工装的人正把软管往水里插。黑绿色的液体汩汩往外冒，水面浮起的泡沫在月光下泛着荧光。林小满刚要拍照，手机突然震动 —— 是条匿名短信，发件人还是 食人树：
别靠近，他们带了家伙。
她抬头看见卡车后视镜里，司机正举着根钢管往这边瞅。阿 Ken 突然把小白的运动相机塞进她手里：你带录像跑，我去掀他们软管！
你疯了？ 林小满想拉住他，却被他甩开。阿 Ken 像头蛮牛冲过去，抱着钢管就啃，咬得那人嗷嗷叫。小白举着烤串愣在原地，孜然粉撒了一胸口。
混乱中，林小满的手机掉进了河里。她看着屏幕在水里亮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像只淹死的萤火虫。等城管巡逻车开过来时，卡车早没影了，只剩阿 Ken 抱着根啃变形的钢管，嘴角还沾着血。
同志，你们在这儿干嘛？ 城管大哥用手电筒照得人睁不开眼，偷钓小龙虾？
我们在考察夜间经济与环保协同发展模式！ 阿 Ken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钢管藏在身后，这是新型水质检测工具。
回去的路上，小白突然一拍大腿：糟了！我 vlog 没关，刚才全录下来了！ 他举着相机傻笑，屏幕上正播放着阿 Ken 啃钢管的英勇事迹，背景里还能听见张总说 排污口整改 的声音。
林小满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路灯，突然觉得这团建比加班还累。她摸出兜里的番茄 —— 早上从城郊老农那儿买的，此刻表皮的黑斑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明天去张总办公室
汇报
团建成果不？ 阿 Ken 舔着流血的嘴角笑，就说发现了个碳中和反面教材。
汇报个屁， 林小满把番茄扔出窗外，先想想怎么让 AI 助手恢复数据，还有...... 她看着小白相机里的录像，给这集 vlog 起个名 ——《深夜排污线：烧烤摊的环保秘密》。
车刚拐过街角，林小满突然看见路边的广告牌换了新内容。张总穿着白大褂，举着试管微笑，旁边写着：守护绿水青山，我们在行动。
她掏出备用手机，给 食人树 回了条信息：
明天聊聊？我知道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