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暗室与“灰鼠”
医疗区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散去，只留下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守卫部队撤走，工程部的鬣狗们狼狈溜走，医护人员低着头，加快脚步穿梭，不敢多看那个依旧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煞星一眼。
林狩背靠着冰冷的合金门，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左臂修复仪被强行拔除的刺痛和内脏的隐痛再次清晰起来，太阳穴的伤口也突突地跳。
研究所的A级权限是一张强大的护身符，暂时逼退了明面上的豺狼。但他很清楚，李维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绝不会甘心。明的不行，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加阴毒。更何况，回响山谷的陷阱、外面的狙击手、医疗区的灭口……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止李维一个人。
等待伤势恢复的时间不能浪费。他需要信息，需要找到那条最脆弱的环节。
他闭上眼，精神力如同细微的溪流，再次缓缓蔓延开来。这一次，目标不再是能量波动或生命气息，而是……声音。医疗区的隔音很好，但对于化生境后期、精神力高度集中的他来说，捕捉特定范围内的、未被刻意屏蔽的对话并非不可能。
嘈杂的背景音被逐渐过滤。仪器的嗡鸣、远处的脚步声、伤员的呻吟……无数的声音碎片流过他的意识。
……“三号床换药……” ……“能量指标稳定了……” ……“听说工程部这次踢到铁板了……” ……“研究所居然给了A级权限……”
零碎的信息，意义不大。
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潜伏的猎手。
终于，在靠近医疗废物处理通道的一个偏僻角落，两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灰鼠’那边传话，尾巴处理干净，最近都蛰伏。” “……妈的，差点被牵连……李技术官这次亏大了……” “……亏？哼，他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心疼的是上面那些大佬，好不容易弄到的‘夜莺’狙，就这么没了……” “……嘘！小声点！……不过话说回来，‘回响山谷’下面那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谁知道呢……据说和‘播撒者’时期的某个废弃项目有关……能量反应很特别……上面下了死命令要弄到手……结果……” “……结果被那煞星一锅端了……还折了‘灰鼠’手下两个好手……” “……‘灰鼠’这次也气得够呛，他那队精英狙击手培养起来可不容易……” “……行了，别说了，赶紧把这批废料处理掉，最近都小心点……”
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废物处理通道的深处。
林狩缓缓睁开眼，瞳孔中寒光闪烁。
“灰鼠”。
这是一个关键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代号，负责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手下有精英狙击手。回响山谷外的狙击，很可能就出自他之手。他是李维，或者说李维背后那些“上面大佬”的黑手套。
还有，“回响山谷”下面的东西，竟然牵扯到“播撒者”时期的废弃项目？这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能量泄露事故的范畴。难怪对方如此不惜代价。
信息碎片逐渐拼凑，指向了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更加庞大的利益网络。
“灰鼠”……必须找到他。
直接动用权限调取工程部人员名单？打草惊蛇，而且对方肯定用了伪装身份。
他需要另一种途径。
林狩沉吟片刻，再次通过护腕发出通讯请求。这一次，不是打给刘魁或老乔，而是接通了一个很少联系的频道——代号“鹰眼”。
通讯很快被接通，对面没有任何问候，只有冰冷的沉默，等待着他的指令。
“帮我查一个人，代号‘灰鼠’。”林狩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通讯器另一端能听到，“可能和工程部黑市武器流失、精英狙击手培养有关。重点排查近期有人员异常损失、特别是狙击手损失的小队或外围组织。要快，要隐蔽。”
“收到。”鹰眼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直接结束了通讯。他是第三小队的眼睛和耳朵，擅长情报搜集和追踪，这件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做完这一切，林狩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伤势和刚才的精神力集中消耗巨大。他重新走回病房，任由医疗兵再次将修复仪接在他的左臂上。冰冷的能量流涌入，刺痛感缓解了不少。
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短暂的。恢复力量，才能进行下一步。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浅层冥想状态，源能缓缓流转，滋养着受损的身体，同时保持着一丝对外界的警惕。
时间在医疗区的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后。
护腕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一条加密信息送达，来自鹰眼。
信息内容极其简洁，只有一个名字、一个职务，以及一个常去的地址：
“霍格（代号：灰鼠）。职务：西七区第三武器库二级监管员。常驻：‘铁砧’酒馆，西七区地下黑市入口附近。”
找到了！
林狩猛地睁开眼，瞳孔中沉睡的杀意瞬间苏醒，锐利如刀。
一个武器库监管员，代号“灰鼠”，常混迹于黑市酒馆。完美符合黑手套的身份。
西七区，第三武器库……“铁砧”酒馆……
他看了一眼还在稳定运行的生命监测仪，铁脊的状况暂时平稳。
是时候，去会一会这只“灰鼠”了。
他轻轻拔掉修复仪接口，再次起身。左臂的骨裂在高效治疗下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全力爆发，但正常活动和无负重战斗已无大碍。内脏的隐痛也减轻了许多。
他换上另一套干净的“灰狼”战斗服，将“影袭”双枪仔细检查了一遍，压满穿甲弹，备用电量充足。“裂地”长刀重新背在身后。一切准备就绪。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疗区，向着西七区的方向走去。
齿轮堡的西七区是着名的“灰色地带”，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仓库、废旧零件市场、以及见不得光的黑市交易。环境嘈杂混乱，各种势力鱼龙混杂，是藏匿和交易的绝佳场所。
“铁砧”酒馆就坐落在一条偏僻巷道的尽头，招牌是一柄生锈的巨大铁锤，门口挂着脏兮兮的厚帘子，隔绝了里面的喧嚣和浑浊的空气。
林狩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股浓烈的劣质酒精、汗臭和烟草味扑面而来。光线昏暗，空气污浊。酒馆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穿着油污工装的工人，有面目凶悍的佣兵，也有眼神闪烁、做着见不得光交易的家伙。一台老旧的留声机嘶哑地播放着失真的音乐，掩盖着角落里的窃窃私语。
他的进入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深灰色的制式战斗服、背后的长刀、以及身上那股尚未散尽的冰冷煞气，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但感受到那股化生境后期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后，又很快缩了回去。
林狩没有理会这些杂鱼，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扫过整个酒馆。
很快，他在最里面一个昏暗的卡座里，找到了目标。
一个身材干瘦、尖嘴猴腮、穿着不合身的监管员制服的男人，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他眼神阴鸷，手指焦黄，时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他的气息大约在蜕变境巅峰，并不强，但那股子常年混迹底层的油滑和狠戾却掩饰不住。
林狩径直走了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霍格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惊得猛地抬头，看到林狩的装扮和冰冷的眼神，瞳孔骤然收缩，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武器。
“你是谁？”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警惕。
林狩没有回答，只是将右手轻轻按在桌面上，覆盖着“灰熊”骨架的左臂则自然垂在身侧。他微微释放出一丝化生境后期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石，瞬间压在霍格的心头。
霍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渗出冷汗，摸向腰间的手僵住了。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工程部的‘夜莺’狙，好用吗？”林狩开口，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在霍格耳边炸响。
霍格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大的惊恐，但随即强作镇定：“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夜莺狙？我是武器库监管员，只负责登记……”
嗤——！
一道幽蓝的寒光闪过！
霍格只觉得耳边一凉，几根头发飘落下来。他僵硬地转过头，只见一把造型奇异、流线型的银灰色手枪的枪口，正冷冷地抵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拔枪的！
“我的耐心有限。”林狩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枪口传来的冰冷触感和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霍格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最后一次。李维，还是谁？”林狩的手指微微扣紧了扳机。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霍格。他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黑手套，欺负弱小、干点脏活他在行，但在真正杀伐果断的强者面前，他那点狠劲不堪一击。
“是……是李技术官！还有……还有装备部的冯·克劳德主管！”霍格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全都倒了出来，“是他们让我找狙击手在山谷外埋伏的！也是他们让我找机会在医院……处理掉那头狗！狙击枪是从仓库报废清单里弄出来的！干扰器也是冯主管批的条子！我就是个跑腿的！求求你！别杀我！”
冯·克劳德主管？装备部？林狩记下了这个名字。看来牵扯进来的人，比预想的还要多。
“证据。”林狩冷冷道。
“有！有！”霍格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微型存储器，“李维和冯主管的一些交易记录……还有这次行动的指令备份……我……我习惯留一手……”
林狩接过存储器，精神力扫过，确认不是陷阱。
“很好。”林狩点了点头。
就在霍格以为自己能捡回一条命时，林狩抵在他太阳穴上的“影袭”手枪，再次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霍格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不——！”
嗡—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酒馆噪音淹没的撕裂声。
霍格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卡座里，眉心多了一个细小的焦黑孔洞，脸上的惊恐凝固了。
林狩收起“影袭”，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拿起那个存储器，起身，离开卡座。
酒馆里依旧喧嚣，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短暂而致命的交易。即使有人看到，在这种地方，也只会装作没看见。
林狩走出“铁砧”酒馆，重新融入西七区混乱的街道。手中的存储器沉甸甸的，里面装着的，是足以让工程部和装备部某些人身败名裂、甚至掉脑袋的证据。
但他并不打算立刻交给安全监察部。那里的水有多深，他不知道。这些证据，要用在更关键的地方。
现在，该回去看看铁脊了。
然后，等待下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