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刺骨,山神庙破败的窗棂被风吹得哐哐作响。
大多数人都蜷缩在冰冷的草堆或单薄的被褥里,睡得昏沉,或是被冻得根本睡不着,只能麻木地硬熬。
一道瘦小的身影,在三叔一家挤着的角落里窸窸窣窣地动了。
是三叔那个十三岁的儿子萧宝柱。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压在他身上的姐姐的胳膊,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三婶也没睡踏实,感觉到动静,含糊地低声问:“宝柱,干啥去?”
“娘,我…我肚子疼,去外面解个手……”萧宝柱声音发紧,小声回答。
三婶嘟囔了一句“事儿多”,翻了个身没再理会,根本没多想。
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出去方便,还能干嘛?
萧宝柱心脏怦怦跳,蹑手蹑脚地绕过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溜出了破庙的门。
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快步朝着庙旁不远处的一小片枯树林子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确认没人注意,这才从怀里哆哆嗦嗦摸出一个小小的、搓得紧紧的纸卷,准备塞进一棵老树根部早已看好的裂缝里。
就在他弯腰伸手的刹那!
一只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后面攥住了他那只拿着纸卷的手腕!
力道之大,疼得萧宝柱“嗷”一嗓子就叫了出来,纸卷也脱手掉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给谁送信儿呢?”一个低沉粗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萧宝柱魂飞魄散,扭头一看,只见陈铁柱那张黝黑方正、带着一道旧疤的脸正冷冰冰地盯着他。
陈铁柱可是黑风口的土匪头子,跟着流放以来一直沉默寡言,主要负责赶车和粗活,没想到竟一直暗中盯着他!
“我…我没有!铁柱叔你放开我!我就是来拉屎的!”萧宝柱吓得语无伦次,拼命挣扎,可他那点力气在陈铁柱手里就跟小鸡仔似的。
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庙里的人。很快,几支火把亮起,萧珩、苏晚晴、萧猛等人率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被惊醒的萧远山、林氏等人,差役们也揉着眼睛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萧珩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威压。
陈铁柱像拎小鸡一样把抖成筛糠的萧宝柱掼到众人面前,弯腰捡起那个小纸卷,恭敬地递给萧珩:“少爷,这小子鬼鬼祟祟溜出来往树洞里塞这个,被俺逮个正着!”
萧珩展开那小小的纸卷,就着火把的光看了一眼,上面蝇头小字写着队伍明日预计抵达“落鹰峡”的详细时辰和选择的路径。
苏晚晴凑过去一看,嗤笑出声:“哟,行程规划得挺细啊,连备用路线都给人标出来了?够贴心的。”
这时,三叔和三婶也慌慌张张地挤了出来,三婶一看自己儿子被扭着,当场就尖叫起来:“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抓我儿子!宝柱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苏晚晴眼神讥诮地扫过去,“孩子能干出这种通敌卖友、引狼入室的事儿?这消息送出去,落在昨天那帮杀手同伙手里,咱们这一队人,在落鹰峡那种地方会是个什么下场,三婶你不会想不到吧?”
三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着地上瘫软成一团、涕泪横流的儿子,又看看萧珩手中那铁证如山的纸条,最后看向脸色冰冷的大哥萧远山和周围众人或愤怒或鄙夷的目光,他腿一软,噗通一声就瘫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婶还想撒泼,可对上萧珩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以及旁边萧猛、陈铁柱等人毫不掩饰的杀气,她那点泼劲瞬间被冻住了,只剩下恐惧,也跟着瘫坐在三叔旁边,浑身发抖。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萧宝柱被吓得哇哇大哭:“不是我…不是我主动的…是…是之前有人偷偷找上我…给了我银子…说只要沿途留点记号…偶尔送点消息…就…就……”
“逆子!逆子啊!”三叔终于缓过一口气,捶着地面,哭嚎出声,不知是悔恨还是恐惧。
萧珩冷漠地看着瘫跪在地、面如死灰的三房一家,将那张纸条缓缓攥入手心。
夜风更冷了,吹得火把明灭不定,映得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
这家贼,终究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