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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小筑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

梁卉背靠着冰冷的药柜,身体缓缓滑落,瘫坐在满地狼藉的药材碎片和碎裂的金针黑屑之中。喉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她猛地偏头,“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迹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迅速凝结,像一朵绝望的花。

她的目光空洞地投向床榻。

那里,黄天越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彻底僵直。最后一口粘稠如墨、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血,从他微张的嘴角缓缓溢出,沿着惨白的下颌滑落,在早已污浊不堪的床褥上晕开更大一片死寂的黑。他脸上的毒纹不再疯狂蔓延,而是如同凝固的、紫黑色的蛛网,牢牢覆盖了他整张面孔,甚至爬满了额头,深入发际。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青灰色泽,皮下暴凸的血管也停止了搏动,呈现出僵硬的紫黑线条。插在他身上的九根金针,只剩下半截墨黑的针尾,如同九根耻辱的墓碑,宣告着彻底的失败。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一丝活人应有的气息。

只有那心口上方狰狞的七绝毒掌掌印,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却刺目的紫光,仿佛恶毒的眼睛,嘲弄着世间所有的挣扎。

药童和两名弟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瑟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寒潭搏命,九死一生取来的至寒精华,九转逆脉针的孤注一掷,最终只换来这彻底的死寂,换来焚心蚀骨印最终的、彻底的胜利。

梁卉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她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和寒冷,只有一种被掏空灵魂的麻木。她失败了。她没能救回这个为了心爱之人甘愿付出生命的年轻人。药王谷的声誉,她毕生的医术,在绝对的恶毒和诡谲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缓缓闭上眼睛,两行冰冷的泪水无声滑落,混着嘴角的血迹,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疲惫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将她彻底淹没。意识在绝望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只想就此沉沦,再不醒来。

***

夜色,是荒野最好的掩护。

灰衣人扛着上官燕舞,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在崎岖的山林间急速穿行。他的身法诡异而迅捷,每一次落脚都轻若鸿毛,却又能在陡峭的坡地、嶙峋的乱石间借力腾挪,速度快得惊人。被夹在腋下的上官燕舞,轻得像一片羽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深陷在剧毒带来的昏迷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

寒风如刀,刮过裸露的岩石和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灰衣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追踪感并未消失。杜莺歌的人,还有她悬赏引来的鬣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正在这片广袤的黑暗中展开搜索。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在起伏的山势间搜寻。终于,在一处极为隐蔽、被巨大风化岩石和茂密枯藤掩盖的山坳底部,他的视线停住了。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天然裂缝,被垂落的枯藤遮挡了大半,若非他目力极佳且刻意寻找,根本无法发现。

灰衣人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折,如同鬼魅般掠向那道裂缝。他拨开厚重的枯藤,一股更加阴冷潮湿、混杂着泥土和苔藓腐朽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裂缝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他侧身挤入,狭窄的岩壁摩擦着肩背。走了约莫十几步,空间豁然开阔。这里竟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洞!洞内干燥,虽然依旧寒冷,但比外面呼啸的寒风好上许多。洞顶有细微的裂缝透下些许微弱的星光,勉强能视物。

灰衣人迅速将上官燕舞放在洞内最干燥的一处角落,那里铺着一些不知名的干枯苔藓。他并未点燃火折,火光在此时无异于自曝行踪。他蹲下身,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快速检查上官燕舞的状况。

她的情况比在客栈时更加糟糕。脸色灰败得如同蒙尘的瓷器,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身体冰冷,但皮肤下却隐隐透着一股灼热的混乱气息。最触目惊心的是肋下那道被杜莺歌软剑划开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乌黑色,正有极其微弱的黑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显然沾染了杜莺歌剑上的剧毒,更与她体内原本的剧毒产生了某种可怕的交融反应。

灰衣人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凝重的光芒。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皮囊,倒出几粒色泽乌黑、散发着淡淡苦涩气息的药丸。他捏开上官燕舞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又小心地抬起她的下颌,助她艰难地吞咽下去。这是极其霸道的解毒压制之药,能暂时吊住一口气,但对脏腑损伤极大。

做完这些,他迅速起身,无声地退到洞口裂缝处,如同石雕般隐匿在枯藤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双眼睛,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冰冷地注视着外面死寂的荒野。短弩已经重新上弦,乌沉沉的箭矢在黑暗中隐去锋芒,却蓄满了致命的杀机。

洞内,只有上官燕舞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以及伤口处那丝丝缕缕、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黑气在微弱星光下无声弥漫。

***

客栈废墟,焦糊与血腥的气息如同粘稠的蛛网,缠绕着每一寸空间。

杜莺歌站在那片狼藉之上,华贵的衣裙沾满污秽,却掩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暴戾杀意。她面前,跪着那名侥幸逃脱、带伤逃回的护卫——黄天越留下的最后一名活口。

这汉子浑身浴血,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还在汩汩冒着血沫,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依旧如同濒死的孤狼,死死瞪着杜莺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说!” 杜莺歌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冰锥刮过骨头,“那个灰衣人,什么来历?他带着上官燕舞,往哪个方向去了?” 她的耐心早已耗尽,若不是需要线索,这护卫早已被她碎尸万段。

护卫汉子咧开满是血沫的嘴,发出嗬嗬的惨笑:“贱…贱人…你…休想…从老子…嘴里…掏出…半个字!”

“骨头倒是硬。” 杜莺歌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残忍。她缓缓抬起那只中毒后指尖依旧残留乌黑的右手,五指纤纤如玉,此刻却如同索命的鬼爪。她指尖微动,一股阴柔却狠辣无比的内力瞬间凝聚。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杜莺歌的脚尖,快如闪电般踢在护卫汉子那条扭曲的断臂上!本就断裂的骨头被这股力量再次狠狠碾碎!

“呃啊——!” 护卫汉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崩碎,却硬是没再吐出一个求饶的字。

“说!” 杜莺歌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脚尖再次抬起,悬在那条彻底废掉、只剩皮肉相连的断臂上方,只要落下,便是彻底碾碎!

护卫汉子疼得浑身痉挛,眼神涣散,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就在杜莺歌的脚尖即将再次落下时,他涣散的目光似乎无意中瞥见了杜莺歌那只乌黑的指尖。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剧痛混乱的脑海!客栈房间里…上官姑娘剧毒爆发时…似乎…似乎就是这只手抓了她…然后…然后这贱人就被毒伤了?!

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反正活不了!死也要咬下这毒妇一块肉!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嘶吼,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嘲讽和报复的快意:“灰…灰衣人…哈哈…你…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他…会带着…上官姑娘…远走高飞…让你…让你这毒妇…一辈子…也…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故意停顿,看着杜莺歌眼中暴涨的怒火,脸上扭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最后的、如同诅咒般的话语:“还…还有…你…你手上的毒…解不了吧?哈哈…那是…那是黄大侠…留…留给你的…报应…你…你就等着…毒发…烂手…烂心…烂…烂…肠…肚…”

话音未落,杜莺歌眼中杀机爆射!悬着的脚尖带着雷霆万钧的狠厉,狠狠跺下!

“噗嗤!”

血肉骨骼被彻底碾碎的闷响!

护卫汉子最后的话语戛然而止,头颅猛地一歪,脸上凝固着那狰狞的、充满报复快意的笑容,彻底没了声息。鲜血混合着碎裂的骨肉,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

杜莺歌胸口剧烈起伏,绝美的脸庞因暴怒而扭曲变形,桃花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护卫临死前的诅咒,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更钻进了她的心里!尤其是那句“黄大侠留给你的报应”和“毒发烂手烂心”,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

她猛地抬起那只中毒的右手,看着乌黑的指尖。那股阴寒的麻痹感似乎更重了,每一次心跳,都隐隐传来一丝刺痛!护卫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回荡!难道…难道这毒真的无解?真的是黄天越留下的后手?不!不可能!那灰衣人…上官燕舞…她一定要找到他们!把那东西拿到手!把这该死的毒逼出来!

“搜!给我一寸一寸地搜!翻遍方圆百里!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挖出来!” 杜莺歌对着黑暗中如同幽灵般浮现的几个黑衣人影,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刺耳,“尤其是北边那片乱石岗!给我重点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我要活的!我要亲手把那贱人千刀万剐!”

黑衣人躬身领命,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杜莺歌独自站在尸体旁,夜风吹拂着她染血的裙摆,带来刺骨的寒意。她低头看着自己乌黑的指尖,又看看地上护卫那张凝固着嘲讽笑容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隐隐的不安在心头交织翻腾。

***

寒潭小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潭水,将梁卉彻底淹没。她靠着药柜,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浮沉,只想就此睡去,再不用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个时辰。

墙角,一个年轻弟子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了一下,发出极其细微的“哒”声。

这细微的声响,在这死寂到极点的环境中,却如同惊雷!

梁卉被这声音猛地惊醒!她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床榻——那个在她心中已经被判定为死寂的躯体。

就在这一瞥之间!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不对!

黄天越胸口上方,那狰狞的七绝毒掌掌印边缘,最后残留的那一丝微弱紫光…似乎…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梁卉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是绝望带来的幻觉。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屏住呼吸,死死地盯住那处!

没有光。依旧是一片死寂的紫黑。

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时——

那丝紫光,极其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又闪烁了一下!这一次,她看得无比清晰!那不是幻觉!

紧接着!

梁卉敏锐地捕捉到,黄天越那彻底停止起伏的胸膛,似乎…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抬动了一丝丝!幅度小到如同羽毛拂过!然后,又落下。隔了漫长的几息,又极其艰难地抬起一丝丝!

不是呼吸!是…是心脏在极其微弱地搏动!带动了胸膛肌肉最本能的反应!

“没死?!”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梁卉脑海中的黑暗!巨大的震惊让她瞬间忘记了疲惫和绝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脱力而再次跌坐在地。她不顾一切,手脚并用地朝着床榻爬去!

“药童!灯!把灯拿近!快!” 梁卉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

药童被她的样子吓到,连忙抓起旁边案几上一盏最亮的油灯,颤抖着靠近床榻。

明亮的灯火,清晰地照亮了黄天越的脸。

梁卉趴在床沿,脸几乎贴到黄天越的胸口,屏住呼吸,用尽全部心神去感知,去观察!

没错!

那心口上方掌印边缘的紫光,虽然微弱得如同萤火,但确实在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一下…一下…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的间隔都长得令人窒息,仿佛下一次就会彻底熄灭,但它顽强地存在着!

而黄天越的胸膛,伴随着那紫光的每一次极其微弱的闪烁,也会极其轻微地起伏一丝丝!幅度微乎其微,却真实不虚!

更让梁卉心惊肉跳的是,黄天越脸上那些凝固的、如同蛛网般覆盖的紫黑色毒纹,颜色…似乎…似乎比刚才要淡了那么极其细微的一点点?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深紫黑,而是…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

如同烧尽的木炭深处,还残留着最后一点暗红色的余烬!

梁卉的呼吸瞬间停止了!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她!她猛地想起那本《毒经异解》残页上晦涩难懂的一句话:“…焚心蚀骨…逆血冲神…然…火极而烬…阴极而阳生…九死之中…或藏一线…”

难道…难道寒潭之精和九转逆脉针并非完全无效?它们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引发了焚心蚀骨印最狂暴的反噬,但也如同淬火的锤打,在将一切都推向毁灭的极致后…反而耗尽了这个恶毒印记最后的力量?如同燃烧到尽头的火焰,在熄灭前会爆发出最后的光和热,然后…化为冰冷的余烬?

这淡去的毒纹,这微弱闪烁的紫光,这艰难搏动的心脏…就是那毁灭之后残留的“烬”?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梁卉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黄天越冰冷的手腕上。指尖传来的脉象,微弱得如同游丝,时断时续,混乱不堪,充满了枯竭和死气,但在那死寂的深处,梁卉那因绝望而变得无比敏锐的感知,竟然真的捕捉到了一丝…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顽强、如同种子在冻土下挣扎萌动的…生机!

这生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彻底掐灭!但它确实存在!

“活着…他还活着!” 梁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和哽咽,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绝处逢生的泪水!

“快!快把最好的老参切片!吊命!还有…取寒潭水!越冷越好!要快!” 她猛地转头,对着早已惊呆的药童和弟子嘶声喊道,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体内剧毒和那恶毒印记的力量刚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碰撞,如同大火焚林!现在正是火尽余烬,最脆弱也最关键的时期!必须用至寒之物护住这点心脉余火,防止残余的毒素死灰复燃!快!”

药童和弟子被她眼中的光芒和急促的命令惊醒,如同打了鸡血般,跌跌撞撞地冲向药柜,翻找老参,又冲向寒潭边取水。

梁卉紧紧握着黄天越冰冷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脉搏,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火种。她看着那张被毒纹覆盖、却透出一丝暗红余烬的脸,声音轻得如同祈祷,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心:“撑住…黄天越…撑住!你命不该绝…阎王不收…我梁卉…也绝不放手!”

***

孤绝的山崖之巅。

夜风似乎永不停歇,卷动着欧阳晓晓月白的衣袂,猎猎作响。她依旧静静伫立,如同亘古不变的风景。那截暗红色的碧血藤,在她指间停止了把玩,被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润的触感带着一丝冰冷的妖异。

她微微侧着头,绝美的容颜在月光下如同冰雕玉琢,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遥遥投向药王谷的方向,又似乎落在了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正在上演亡命追逃的荒野。

时间,在她无声的静立中悄然流逝。

许久。

她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源自远方的微弱涟漪。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荡开了一圈微不可见的波纹。那是一种计划之外的变量,超出了精密计算轨道的微小偏差。

她的红唇,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不再是之前那种掌控一切、残酷玩味的笑容,而是一种…带着一丝新奇、一丝意外、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的浅笑。

“余烬…” 她红唇轻启,声音如同风吟,只有她自己能听清,“寒潭之精…九转逆脉…竟真能…在焚心蚀骨的灰烬里…扒拉出一点火星么…”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寒潭小筑的墙壁,看到了那个趴在床沿、紧握着濒死之人手腕、眼中燃烧着疯狂希望的女医师。

“梁卉…” 她低低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近乎赞叹的漠然,“倒真是…小瞧了你的…执念…”

指尖轻轻拂过碧血藤温润的表皮,她的视线又仿佛投向荒野中那个阴冷的石洞,看到了那个昏迷不醒、体内两种剧毒正在诡异交融、随时可能彻底爆发的女子。

“焚心蚀骨的余烬…对上跗骨之蛆的纠缠…” 她嘴角的弧度加深,那丝兴味愈发明显,“这火星…又能…燃多久呢?”

她缓缓抬起手,将那截暗红色的碧血藤举到眼前,对着清冷的月光。藤蔓在月光下流转着内敛而妖异的光泽,如同凝固的心血,又如同掌控命运的无形丝线。

“挣扎吧…燃烧吧…” 她轻声呢喃,声音被呼啸的山风撕碎,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这灰烬里的光…才更让人…期待它最终的…熄灭呢…”

月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影,投下长长的、孤绝的影子。她掌心的碧血藤,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毁灭的方向。真正的风暴,正在余烬的微光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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