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贵哪里敢有半点怠慢。
他哈着腰，连声吩咐家里的下人，赶紧杀鸡宰鸭，给张团练和他的五个弟兄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
黄仁贵亲自作陪，端着酒杯，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
可张团练压根就没心思跟他说话。
他的那双贼眼，从一进门开始，就跟长了钩子似的，死死地勾在了柳姨娘的身上。
从她那张涂着胭脂的脸，到她那纤细的腰肢，再到她那随着走动而微微摇曳的丰腴臀部。
张团练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吞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这个女人，比县城窑子里最红的姑娘，还要火辣，还要有味道。
黄仁贵看在眼里，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冒。
这张团练，简直不把他当人看！当着他的面，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调戏自己的女人！这跟指着他鼻子骂他是王八，有什么区别？
可他不敢发作。
他只能把杯子里的苦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偏偏那个不知廉耻的柳姨娘，非但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意思，反而还觉得是一种荣耀。
她扭着水蛇腰，端着酒壶，殷勤地给张团练添酒。
“张团练，您慢点喝，这酒后劲大。”
她的声音，又娇又媚，带着一股子能让男人骨头都酥掉的骚劲。
她心里，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个张团练，一看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要是能把他伺候好了，让他替自己出头，去教训教训西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大成，那才叫解气！
只要能让孙大成跪在自己面前求饶，别说给张团练倒酒，就是陪他睡一觉，又算得了什么？
黄仁贵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一个眼神勾引，一个满脸淫笑。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上，顶着一片绿油油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那股子憋屈和愤怒，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他胸口反复灼烫，差点让他当场气出内伤。
他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把孙大成那个煞星，给支出去了。
……
百里之外，江边的榆树林。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鬼魂在低语。
林子深处，有一间守林人留下的小木屋。
孙大成将自己的铺盖卷在木板床上一扔，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他提起马灯，转身又走进了漆黑的树林深处。
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寸土地，他都无比熟悉。
当初从战场上逃回来，身无分文，就是躲在这片林子里，才没被饿死。
他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那棵歪脖子老榆树。
在树根下一个不起眼的土洞里，他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
回到小屋，他关上门，将油布一层层揭开。
一支保养得极好的半自动步枪，静静地躺在那里。
枪身冰冷，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重量。
“老伙计，咱们又见面了！”
孙大成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枪身，眼神里，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
他熟练地拉动枪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悦耳。
他拆下弹夹，一梭子黄澄澄的子弹，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致命的光。
他又将弹夹装了回去。
举起枪，贴在脸颊上，透过准星，瞄准了窗外摇曳的树影。
从举枪，到瞄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
黄家大院的戏码，还在继续上演。
张团练喝得满脸通红，那双眼睛，已经恨不得直接挂在柳姨娘的身上。
柳姨娘更是风情万种，一边唱着江南小调，一边扭着屁股，那股子风骚劲儿，让旁边几个保安团的士兵，都看直了眼。
黄仁贵脸色铁青。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陪客，而是在亲眼看着自己的老婆，在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今天晚上，柳姨娘这个贱人，怕是真的要跟这张团练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张团练不是喜欢女人吗？
一个绝妙的，一石二鸟的主意，瞬间在他脑海里成型。
他要送张团练一个女人！
一个比柳姨娘更年轻，更干净的女人！
小翠！
那个西院的，水灵灵的小丫头！
把小翠送给张团练，既能让这个阎王爷开心，让他别再惦记柳姨娘，又能狠狠地敲打孙大成那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让他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让他明白，他看上的东西，只要自己想要，随时都可以拿走！
这个主意，简直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
黄仁贵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冷笑。
他冲着身后的管家孙贵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孙贵心领神会，立刻转身，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小翠就跟着孙贵来到了正堂。
她心里还有些忐忑，以为老爷是要为今天白日的事情处罚她。
可当她看到是管家孙贵亲自来请，而且态度还很客气时，那点不安，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就连王玉霞，也放下了心。
她还以为，是黄仁贵顾忌着孙大成的面子，不敢把事情做绝，甚至……甚至是要把小翠，许配给孙大成做个通房丫头。
小翠怀着一丝窃喜和期待，走进了灯火通明的正堂。
她万万没有想到，等待她的，将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噩梦。
她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
黄仁贵就指着她，对张团练露出了一个谄媚到极点的笑容。
“张团练，这丫头叫小翠，还是个雏儿！干净得很！”
“今天，我就把她送给您了！您随意！”
小翠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黄仁贵，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道貌岸然的“大善人”。
张团练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眼神，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羔羊！
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推开桌子，几步就冲到了小翠面前。
“不要！”
小翠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转身就想跑。
可是，已经晚了。
张团练那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猛地往回一拽。
他根本不管小翠如何拼命地挣扎，如何声嘶力竭地呼救，直接将她像扛麻袋一样，扛在了肩膀上，大步流星地就朝着旁边的一间空屋子走去。
“救命啊！夫人！救命啊！”
屋里传来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黄家大院。
西院的王玉霞听到动静，疯了一样地冲了出来。
当她看到两个当兵的守在门口，而屋里传来小翠撕心裂肺的哭喊时，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放开她！你们这群畜生！”
她拼命地想要冲进屋里，却被那两个士兵像推小鸡一样，粗暴地推倒在地。
屋子里。
小翠拼命地挣扎着，用手抓，用牙咬。
“大成哥！大成哥救我！！”
在这一刻，她多么希望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能像白天一样，如天神下凡，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从这地狱里救出去。
然而，她没有等到。
“刺啦——”一声。
她身上的衣服，被张团练粗暴地撕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眼看着这个畜生，就要压上自己的身体。
小翠的哭喊声，突然停了。
她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她不能！
她绝不能让这个畜生，毁了自己的清白！
她还要等着大成哥！
“军爷……”
小翠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别急……让我来伺候您。”
张团练微微一愣。
他以为这个小辣椒，终于屈服了。
他闯进的这间房，是厨娘临时住的，紧挨着厨房。
屋角的桌子上，就放着一把剪刀，和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就在张团练愣神的瞬间。
小翠猛地从他身下挣脱，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兔子，疯狂地冲到了桌边，一把抓起了那把剪刀！
她没有回头去刺那个畜生。
她知道，自己根本伤不了他。
她也知道，从被黄仁贵当成礼物送出去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没有清白可言了。
她没脸，再见大成哥了。
小翠的脸上，露出一个凄美而决绝的笑容。
她举起剪刀，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扎向了自己的喉咙！
噗嗤！
一股温热的鲜血，猛地喷溅出来。
鲜艳的红，洒在墙壁上，就像冬日里，骤然盛开的一朵桃花。
美丽，又短暂。
她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还望着西院的方向。
“他妈的！真他娘的扫兴！”
张团练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暴怒地啐了一口。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配枪。
“砰！砰！砰！”
三声枪响，在死寂的夜空里，骤然炸开。
子弹尽数打在了小翠正在一点点逝去生机的身体上。
枪声，传得很远，很远。
榆树林里，正在擦拭着步枪的孙大成，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了黄家大院的方向。
他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