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将脑袋抬了起来，接过去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它还活着！”他险些没能压住自己的声音，“你找到它了！”
小笼子里是那只蟑螂，它比之前更扁了，腿兴许也少了几只，但依旧顽强地活着。
“碰到那伙人的时候它跑出来了，”叶凌说，“我想着你可能没注意到，就把它——”
她没能说完。
岩激动地抱住了她。他的力气太大，叶凌的鼻子猝不及防撞在了他的胸前，骤然涌上来的酸楚让她不得不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谢谢，零，你真好！”岩低声说道。
他很快松开了她，叶凌一边揉着鼻子一边看他捧着那只蟑螂爱不释手。
“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岩说，“他们——他们总是笑话我。他们说我应该学着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别人说话，说我应该找一些更合适的宠物养，说我不应该像个孩子一样晚上还要抱着璐璐睡觉——你还记得璐璐，是吧？”
叶凌指了指他的背包，那只脏兮兮的兔子玩偶露出了两只耳朵。
岩咧开嘴笑了一下，很快又露出不屑的表情。
“应该，不应该——我的意思是，这都是谁规定的？难道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必须活成一个样？要我说，我还觉得所有人都不应该和我说话呢！但谁听我的了？”
“从最开始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从来没说过我应该怎么样，也没觉得我是个怪胎。还有蟑螂——我知道你不喜欢玫瑰蟑螂，但你也从不会像影一样想着弄死它们！哼，他做梦吧，那些小东西肯定能活得比他还久！”
叶凌听着他碎碎念，一直到鼻子没那么酸了，她才说道：“可能因为我也是怪胎吧。”
“你？”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哪里怪？”
“只要有结晶就能觉醒所有异能，这还不算怪吗？”
岩毫不犹豫地摇头：“当然不算！这是好事啊！”
叶凌被他的语气逗笑了：“或许吧，可你除了我之外，还见过这样的人吗？”
岩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和别人说过话，除了你们几个也不认识多少人，但我觉得你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
“你看，这样你都不觉得我奇怪。”叶凌温和地说，“你只是不爱说话而已，这世上有许多不爱说话的人，也有许多人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玩偶，甚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甚至除了你以外可能也有一部分人喜欢蟑螂。”
“大多数人习惯于抱团生存。他们迫不及待地寻找与自己相似的人，然后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那些不一样的人，仿佛他们才是正确的。但正如你说的，这是谁规定的呢？”
“或许在没有异种的世界里，合群会让你的生活更轻松一些，可……其实都无所谓。”叶凌将刀收入刀鞘。
“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就好。”她说。
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说不清为什么，在面对岩的时候，叶凌觉得自己格外有耐心。
他的眼睛过于清澈，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看透他内心的想法——通常一切都简单得近乎直白，当他说出一句话的时候，想表达的就是那句话本身的意思，没什么弯弯绕绕，也从不遮掩。
她觉得他更像是个被困在壮硕躯体里的孩子。
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这么单纯的人了。
“时间差不多了，”她说，“我去叫白泽他们起来。”
“我去！”岩说，“换他们守夜。”
叶凌看着他叫醒了白泽，又踢了影几脚。影大怒，跳起来要打他，被他轻而易举地按在了地上。
“辛苦了。”白泽走过来说。
叶凌笑了下，抱着睡袋去了一旁。
她闭上眼睛，听见白泽无奈地让影和岩别闹了，而他们两个终于停了手，只是小声嘟囔着对骂了几句——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种相处模式几乎像是家长在调停不听话的孩子。
岩走过来在叶凌旁边躺下，他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了起来。
白泽和影说话的声音模糊而低沉，就在叶凌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感到岩碰了碰她的头发。
“零，”她听见他小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挨饿的感觉呢？你小时候也挨过饿吗？”
叶凌没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
过了许久，她听见岩轻轻叹了一口气。
……
“一共有多少人？”影叼着一根草，靠在石头后面问道。
“至少三十个。”叶凌从精神域中退了出来，“说位置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整个镇子上几乎都是，而且这只是我能看到的范围。”
早上醒来之后，四人按照原定计划来到了这个镇子。
出于谨慎，叶凌先用精神域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表面上空无一人的镇子里，居然藏着这么多人。
“这么说昨天那些人算是先锋。”白泽说，“整个镇子上应该都是猎鹰工会的人。”
“他们都挤在这里干什么？”影不悦道，“就算是打算抢劫，也不应该都堵在一起吧？分散行动的效率更高不是吗？”
他用胳膊捅了捅叶凌：“你能不能用那招，就是把人都压在地上动弹不了的那个。然后我和你进去收割。”
叶凌摇了摇头：“重力系异能等级太低，没办法控制住这么大一片范围。”
“那怎么办？”影说，“我记得你还有个会放毒的异能，要不阴他们一波？有白泽在，你们俩可以配合着把毒气一家一家地吹进去。”
“你认真的？”叶凌皱着眉头，“这么多人——”
他哼笑了一声：“都说了，荒野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该死。”
“也许不止有荒野上的人。”白泽忽然说道。
“嗯？”影挑了一下眉，“难不成还有内城的老爷们？”
白泽没说话，只是将望远镜递给了他。
影接过去，漫不经心地说：“你看到什么——”
他的声音忽然停了，叶凌转过头看去，只见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