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北上,昼夜不息。离了扬州水路,两岸景致渐变,盛家上下初时的新奇雀跃,终被舟车劳顿取代。林噙霜的产期就在这几日,偌大肚子在逼仄船舱中更显累赘,纵有墨兰(青荷)精心调护,连日颠簸也让她精神萎顿,时常蹙眉抚腹。
这日午后,运河上忽起风浪,船只颠簸加剧。林噙霜猛然抽气,攥紧身下褥垫,额角瞬间沁出冷汗:“墨、墨儿……肚子……抽着疼!”
“阿娘别慌,定是颠簸引动了胎气。”墨兰(青荷)心头一紧,面上却沉静如水。她立刻示意周雪娘扶稳林噙霜,自己在摇晃中稳住身形,指尖搭上母亲腕间。她不通脉理,但感知敏锐,触得林噙霜脉象急促紊乱,又见其裙裾渐湿,心知羊水已破,产程已启。
“快去禀告主君,林小娘要生了!请随行医婆速来!”墨兰扬声吩咐舱外丫鬟,声音在风浪中依旧清晰。她旋即握紧林噙霜的手,低语:“阿娘,医书有载,妇人产程有缓急,初时阵痛间隔长,您需稳住呼吸,蓄养力气。”她借着贴身安抚,将自身那份由青莲本源带来的宁和气息缓缓渡去,助林噙霜略略平复惊惶。
前舱的盛纮闻报,快步赶来,在舱门外便听得林噙霜压抑的痛呼,眉头紧锁。王氏亦被惊动,面上难掩复杂,吩咐左右:“快去将备下的参片、热水、干净布帛都送来!再去催催医婆!”她纵有千般不喜,此刻也深知,若林噙霜在船上出事,盛家颜面有损,更恐冲了迁京的喜气。
随行医婆匆匆赶来,检视后确认即将分娩。然而风浪未止,船只摇晃,林噙霜年岁不小,又是舟车劳顿后骤然发动,情况着实凶险。医婆心中打鼓,面上强作镇定:“小娘需得用力了!这船上不便,诸位且在外等候!”
墨兰(青荷)却未离开,她看向盛纮,目光恳切坚定:“爹爹,女儿近日翻看医书,略知调理之道。愿在此协助医婆,照料母亲。”盛纮见她神色沉稳,想起她此前调理林噙霜身体确有成效,且此刻人手不足,便颔首应允:“你仔细些。”
舱内,墨兰(青荷)成了最忙碌的人。她凭借被青莲本源优化的充沛精力和清明头脑,在摇晃环境中准确传递物品,用温热巾子为林噙霜擦拭额头。她忆起医书所载穴位,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按林噙霜虎口与腰侧,助其缓解剧痛、提振气力。那混入参汤的微量灵泉水,也早在林噙霜不觉间喂下,以其温和滋养之力,护住母亲一线根本。
“阿娘,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吸气……慢吐……”墨兰(青荷)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林噙霜痛得神思恍惚间,只觉女儿的手稳如磐石,声音如涓涓细流,支撑着她涣散的意志。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舱外,盛纮负手而立,面色凝重。王氏念佛之声与风浪声交织。长枫听闻母亲危急,也在舱外焦急踱步,被盛纮厉声喝止才勉强安静。寿安堂船厢内,老太太捻着佛珠,默然无语。明兰安静陪坐一旁,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声微弱的婴啼穿透风浪与压抑,清晰传来。
“生了!生了!是个哥儿!”医婆欢喜禀报。
舱内外众人皆松了口气。
墨兰(青荷)却未放松,她见林噙霜气息微弱,血色不佳,立刻提醒医婆:“妈妈,快看看我阿娘是否还有出血?”
医婆细查,果然发现林噙霜仍有血崩之兆,慌忙施为。墨兰(青荷)配合着按压林噙霜足底涌泉穴,又将备好的止血汤药一点点喂入。她心念急转,若在陆地,或可寻更多法子和药材,此刻却只能尽人事,倚仗医婆经验和母亲自身造化。她所能做的,唯有以自身被优化的精力支撑着,确保每一个护理动作精准到位。
幸而,林噙霜终究挺了过来,出血渐止,沉沉睡去。
墨兰(青荷)这才感觉浑身酸软,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浸湿。她望着皱巴巴的幼弟和疲惫昏睡的母亲,缓缓吁出一口气。体内青莲本源默默流转,缓解着她的疲惫。
此时,船身猛地一晃,窗外天色晦暗,风雨仍未止歇。
盛纮进舱看了看新生儿,嘱咐好生照料,又深深看了墨兰一眼,目光中带着赞许与复杂。
墨兰(青荷)微微垂首。她知道,船上生产这一关算是过了。但前路漫漫,汴京在望,那里等待盛家、等待她的一切,或许比今日风浪更莫测。她轻轻抚过手腕,感受着那份内在的温润力量。无论未来如何,她已做好准备,依仗这持续优化的身心,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