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申请书提交后,研究生活仿佛暂时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缓的河流。等待评审结果的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乔琳并未让自己陷入空等。她深知,学术之路如同逆水行舟,片刻的停滞都可能被时代的浪潮抛下。
吴院士交给了她一项新任务——梳理团队近年来在相关领域的积累,为可能的项目启动做准备,同时也为团队里几位刚入门的博士生和硕士生规划合适的研究方向。这项工作琐碎而需要耐心,要求她对整个领域的脉络和团队每个人的特点都有清晰的把握。
乔琳欣然接受。她将办公室当成了临时的资料库,堆积如山的论文、报告、实验记录占据了半面墙。每天,她埋首其中,如同一个耐心的考古学家,仔细分辨着那些或成功、或失败、或半途而废的研究尝试,从中提炼出有价值的思路、可借鉴的方法,以及需要规避的陷阱。
体内,青莲本源的运转也似乎适应了这种相对“静态”却需要高度专注的工作模式。滋养之力不再像攻坚时那般澎湃,而是化作更加细腻、绵长的涓流,持续不断地优化着她的生命状态。长时间阅读带来的视觉疲劳,会被悄然汇聚于眼周的清凉气息缓解;久坐导致的肢体僵硬,也会被那温和流淌的生机悄然疏通。她对食物的需求依然维持在较高水平,但不再像之前那般迫切,更像是身体维持最佳运转状态的稳定补给。她的气质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沉淀与滋养中,愈发沉静内敛,如同被时光细细打磨的美玉,光华蕴藏,却不容忽视。
这天下午,她正对着一份几年前的失败实验记录陷入沉思,试图从那些杂乱的数据中找出导致失败的关键节点,手机在桌面上轻轻震动起来。是许妍。
“姐,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许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不像往常那样有活力。
“好。地点你定。”乔琳没有多问,干脆地应下。
傍晚,姐妹俩在一家安静的粥店见面。许妍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
“怎么了?”乔琳将一碗温热的南瓜粥推到她面前。
许妍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粥,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陆晨……他那个项目彻底失败了。他家里……反应很大。”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昨天来找我,情绪很低落,说了很多……说他压力很大,说他可能达不到家里的期望,还说……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也……”
她没再说下去,但乔琳已经明白了。项目的失败,成了压垮陆晨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让他开始重新审视与许妍的关系,或者说,审视这段关系在家族压力下的脆弱性。
“你怎么想?”乔琳问,语气平静。
许妍抬起头,眼中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疲惫后的清醒:“我安慰了他,但感觉……很无力。他的问题,不是我能解决的。他的压力来自于他的家庭,他的期望,那是他必须自己面对和跨越的坎。”她深吸一口气,“而我,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的新选题立项了,是关于城市边缘人群生存状态的,需要投入很多时间和精力。我好像……没有那么多能量再去分担他的沉重了。”
乔琳看着妹妹,在她眼中看到了挣扎,但更看到了成长。许妍不再试图去拯救谁,或者将别人的困境背负在自己身上。她开始清晰地划清边界,保护自己的能量和空间。
“尊重你自己的感受。”乔琳轻声道,“先照顾好自己。”
许妍点了点头,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温热的口感似乎让她放松了一些。“姐,有时候我觉得,像你这样,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也挺好的。”
乔琳微微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你的世界同样广阔。”
送走许妍后,乔琳回到公寓。她没有立刻继续工作,而是站在窗边,看着城市的夜景。许妍和陆晨的关系,似乎走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这与沈皓明那次不同,没有欺骗与背叛,更多的是现实压力下,两个年轻人对前路的迷茫与选择。她无法,也不会替许妍做决定,只能在她需要时,提供一个冷静的视角和坚实的后盾。
几天后,乔琳接到了母亲王亚珍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这次不是要钱,而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琳琳啊,你张阿姨家的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有没有……遇到合适的?”
乔琳握着电话,语气平淡无波:“妈,我的事我自己有数。您照顾好自己就行。”
王亚珍讪讪地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挂了电话。
乔琳放下手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婚姻、家庭,这些在世人看来女性必经的路径,于她而言,并非必需品。她有她愿意倾注毕生心血的事业,有需要她守护的妹妹,有探索不尽的知识海洋。她的生命,早已被这些填满,丰盈而自足。青莲本源在她体内静静流转,仿佛在无声地认同着她的选择——不假外求,内在圆满。
她重新坐回书桌前,翻开了下一份待梳理的实验记录。灯光下,她的侧影沉静而专注。
在看似平缓的河流之下,新的芽苗正在积蓄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无论是学术上的新方向,还是妹妹人生中的新抉择,亦或是她自身生命形态的持续优化,都在这静水流深的日常里,悄然孕育。
夜还长,路也还长。但她知道,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每一步,都踏实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