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
秘书推开门,手里捏着一张访客单,脸色有点发紧:“对方换了人,说是总部临时派来的特别顾问,现在就在楼下,要求马上开会。”
大番薯正低头整理上一场的文件,一听这话手一抖,纸页散了一地。他弯腰去捡,脑袋卡在桌角,半天没出来。
“那就让他上来。”老夫子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扶手,“顺便通知翻译组,让他们十分钟内赶到。”
“问题就在这儿,”秘书咽了口唾沫,“翻译组那边说,首席今天请假,替补还在外勤赶不回来……”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秦先生从终端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缓缓移向大番薯。
大番薯猛地站直,双手乱摆:“别看我!我连‘协议’和‘协定’都分不清!上次背单词把‘battery’记成电池结果考了电瓶车维修证!”
“你不是考过了吗?”秦先生淡淡问。
“就是因为考过才怕!”大番薯声音都变了调。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会议桌另一头那个空着的翻译席。
大番薯顺着手指看过去,椅子像张着嘴的陷阱。
“不是……您认真的?”他嘴唇哆嗦,“我顶多能翻个菜单,还专挑带图的点!”
“你现在要翻的不是菜单,是信任。”老夫子站起身,顺手把一杯凉透的茶推到他面前,“他们想用快节奏压我们节奏,用术语绕我们脑子。你只要听清每一句话,说出你想说的就行。”
“可我想说的都是‘这啥意思?再说一遍?’”
“那就这么说。”老夫子嘴角一扬,“真实比流利重要。”
话音未落,电梯铃响了。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这次换了个面孔,但气质如出一辙——皮鞋亮得反光,公文包拎得端正,笑容挂在脸上,像是焊上去的。
“我是新任联络顾问。”他坐下,语速直接拉满,“关于贵方新能源调控系统的数据共享机制,我们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初步评估,以便推进联合测试流程。时间紧迫,建议跳过形式化环节,直接进入技术参数确认阶段。”
大番薯瞪着眼,耳朵嗡嗡响。
对方一句话里塞进五个专业词,尾音还往上挑,像鞭子抽完不留空隙。
他张了张嘴,憋出一句:“那个……您刚才说的‘共享机制’,是不是……呃……可以理解为……大家一起用?”
对面微微皱眉。
老夫子不动声色咳了两声。
金手指瞬间激活,视野边缘浮现出一行小字:【目标左小指微颤,重复频率与虚假陈述模型匹配度98%】
紧接着又一条:【连续三次提及‘实时同步’时,指尖收缩,伴随轻微出汗反应】
老夫子眼神一闪。
大番薯正急得额头冒汗,忽然看见老夫子轻咳的动作,心头一动——这是暗号!
他脑子转得飞快,可嘴巴跟不上,干脆豁出去了。
“等等!”他突然站起来,指着对方的手,“你撒谎!”
全场一静。
那人眉毛都没动:“你说什么?”
“金手指刚提示了!”大番薯声音拔高,自己都吓了一跳,“你指甲缝里有可疑痕迹!明显是伪造文件时沾上的油墨!系统已经锁定了生物残留信号!”
空气凝住。
那人下意识把手往回缩,动作极快,但确实动了。
老夫子立刻接上:“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数据安全,不如我们现在就签一份双向验证协议?比如,每条信息传输前先做指纹交叉核对,怎么样?”
对方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这……未免太繁琐了吧。”
“不繁琐。”老夫子微笑,“比起被人发现偷偷改参数,这点手续算轻松的。”
谈判桌上的气氛悄然逆转。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对方语速慢了下来,措辞也谨慎了许多。每当提到关键数据,都会停顿一下,像是在斟酌。
大番薯坐在那儿,两条腿夹得紧紧的,生怕再被点名发言。但他耳朵竖着,一边听一边悄悄给秦先生打手势——左手小指动了,又动了!
秦先生默默记下时间戳,后台开启逐字记录归档。
中途有一次,对方提出“已通过内部审计确认系统兼容性”,话音刚落,金手指再次弹出警告:【谎言概率96.3%,关联词汇‘审计’未出现在历史邮件记录中】
老夫子端起茶杯吹了口气:“你们的审计报告,方便出示原件吗?纸质版也行。”
“这个……电子档更清晰。”对方推了推眼镜。
“那正好,”秦先生冷不丁开口,“我们机房有专用读取设备,防止文档携带隐藏脚本。您要是不介意,可以直接插U盘现场打开。”
对方笑了笑,没接话,只说需要请示总部。
“请便。”老夫子点头,“等您消息的同时,我们也准备了一份补充材料,请您过目。”
他递出一份文件,封面写着《合作风险共担条款实施细则》,厚厚一叠。
大番薯一看差点笑出声——那根本是他们昨天整理的老赵资金往来表,只是换了封面。
对方接过翻了几页,神情逐渐僵硬。
“这……有些条款似乎超出常规合作范围。”
“非常时期,自然要有非常保障。”老夫子语气平和,“毕竟,谁都不想再遇到‘身份不明的顾问’上门指导工作吧?”
会议室里没人接话,但气氛已经彻底倒向这边。
又僵持了十分钟,对方终于松口,同意推迟技术团队入驻时间,并承诺提供完整的授权文件副本。
“我们会尽快提交。”他说完,合上公文包,起身告辞。
门关上那一刻,大番薯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像被抽了骨头。
“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谎?”他喘着气,“什么油墨残留……系统哪来的这种提示?”
“没有。”老夫子收起平板,“那是我编的。”
“啊?!”
“但你反应得对。”老夫子看着他,“他心虚了,你就不能怂。有时候,装明白比真明白更有用。”
秦先生摘下耳机:“录完了,七处语义模糊点,三段逻辑断裂,全标记了。回头能挖出不少东西。”
大番薯呆坐半晌,忽然咧嘴一笑:“所以……我其实是靠忽悠赢的?”
“准确说,”秦先生纠正,“是你配合老夫子的战术完成了临场反击。虽然表述不够严谨,但起到了扰乱对方心理节奏的关键作用。”
“翻译界管这叫‘意译’。”老夫子喝了口凉茶,“你这属于高阶意译,带心理压制功能。”
大番薯挠了挠仅剩的三根头发,嘿嘿笑了两声,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外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探头一看,没人。
可眼角余光扫过门缝时,隐约看到一双鞋尖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刚要出声,老夫子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秦先生迅速切屏,调出走廊监控画面。
画面里,一个身影站在门口,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正对着会议室门框的位置拍照。
闪光灯还没亮起来,就被按下了。
屋里没人说话。
大番薯慢慢坐回椅子,手心全是汗。
老夫子盯着屏幕,眼神沉了下来。
秦先生低声说:“拍的是门牌号和准入标识。”
老夫子点点头,轻声道:“留着这段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