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的手还在抖，纸张边缘被他捏出了好几道折痕。老夫子盯着那张从人力市场传真过来的撤销通知，脸上没起半点波澜，只是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屏幕朝下。
“报警备案？”他问。
“说是……身份信息疑似冒用。”大番薯咽了口唾沫，“可我身份证是真的啊！就是照片拍得有点像刚啃完包子。”
老夫子没笑。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银色笔记本，翻开一页，写上：“董事长干预民生事务——风险等级：中高。”合上本子，顺手塞进最底层的文件夹里。
“这事先放一边。”他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大番薯一愣：“比陈小姐她哥拿不到钱还重要？”
“技术要垮了。”老夫子打开电脑，调出项目模型界面。屏幕上一条曲线突然剧烈波动，随后断成两截。“热能回收模块，算法崩了。”
“啊？”大番薯凑过去，“不就是少了个零件吗？我去五金城看看，顺便买盒螺丝钉回来？”
“这不是拧螺丝的问题。”老夫子敲了几下键盘，金手指悄然启动。一行小字浮现在视野角落：【建议检索外部科研资源】。
下一秒，系统推送一篇论文标题：《多孔碳基储能结构在分布式电网中的应用突破》。作者：林振声，南方科技大学新能源材料实验室。
老夫子眼睛亮了一下。
“找到了。”他说，“救星在南科大。”
“大学老师还能兼职修发电机？”大番薯挠头，“他们不是光会写ppt吗？”
“这位不一样。”老夫子快速起草一封邮件，在合作意向书里特意加上一句：“拟联合申报国家科技专项课题”。他轻声自语，“林教授去年拒了三家上市公司，就因为对方只想买断技术。咱们得让他觉得，我们不是来做生意的，是来搞理想的。”
邮件发送成功，状态显示“已读”。
五分钟后，回复抵达：【可面谈，但请勿提及校方或企业名称。每周二早七点四十五，校门口梧桐道，穿灰风衣者即是我。】
大番薯凑过来看完，一脸震惊：“这教授是不是演过谍战剧？还得对暗号？”
“说明他脑子清醒。”老夫子拔下U盘，递过去，“明天早上你去。”
“我又不是博士！”
“你不用说话，只要把U盘交出去就行。”
“那我要是紧张，说漏嘴了怎么办？”
“那就背一段话。”老夫子掏出一张便签纸，写下：“我是陈博士团队的技术联络员，代为提交一份脱敏版需求文档，用于学术参考。”
然后抬头看他，“记住了吗？”
大番薯念了一遍，点点头，又摇头：“记住了前半句，后半句好像有‘脱敏’这个词？”
“你就说是送资料的，别提公司，别提新能源，更别提我。”
“那我要是被人当成发传单的赶走呢？”
“他不会。”老夫子收起电脑，“真正搞研究的人，看得出谁手里拿着真东西。”
大番薯把U盘塞进内衣口袋，拍了拍胸口：“藏好了，比年终奖还安全。”
“回去早点睡。”老夫子看了眼时间，“明早六点半必须出发。”
“那我今晚住公司？”
“骑电驴回家吧。”老夫子顿了顿，“顺便，绕路去趟打印店。”
“干嘛？”
“帮我印本假证书。”
“啥？！”
“封面写《新能源基础术语研修结业证》，盖个红章，看着像那么回事就行。”老夫子淡淡道，“你要以进修学员的身份，混进南科大下周的公开讲座。”
大番薯瞪大眼：“您这是让我当卧底？”
“是学习。”老夫子纠正，“顺便建立长期联系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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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地下车库b2层。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机油味，充电桩指示灯忽明忽暗。老夫子站在最角落的位置，靠着一根承重柱，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杯。
七分钟后，电驴的嗡鸣由远及近。
大番薯戴着头盔出现，车筐里塞着一个塑料袋，里面露出半瓶豆浆和一只咬了一口的煎饼果子。
“夫子哥！我刚吃完早餐！”他摘下头盔，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的鸡窝。
老夫子递过一个没有标签的U盘：“这就是昨晚整理好的技术需求文档，已经脱敏处理。”
“什么叫脱敏？”
“就是删掉了所有能让人猜到是我们项目的线索。”
“那他还看得懂吗？”
“真正的专家，看一半就知道全貌。”老夫子盯着他，“记住，七点四十五，南科大东门，穿灰风衣、拎藤编包的老先生。见面只说一句话：‘陈博士让我来的。’然后递U盘，转身就走。”
“不能多聊几句？比如问问实验进展？”
“你现在聊，只会暴露无知。”老夫子拍拍他肩膀，“你最大的优势，就是看起来不像个懂行的。越憨，越安全。”
大番薯挺起胸：“我保证，表情管理到位！”
“还有。”老夫子从口袋掏出那张伪造的结业证，“贴身带着。讲座报名我已经帮你搞定，名字叫‘张力学’。”
“张力学？”大番薯念了一遍，“听着像个物理公式。”
“正好。”老夫子点头，“别人问你，你就说正在研究‘力与能量的转化关系’。”
“那要是考试呢？”
“没人考你。”老夫子转身往电梯走，“你只要坐在后排，点头、记笔记、偶尔皱眉思考，就够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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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十七分，茶水间。
秦先生端着咖啡进来时，老夫子正靠在窗边打电话。电话挂断后，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南科大那边回信了。”老夫子说，“林教授同意接收样品测试，但要求通过第三方机构转交，避免直接关联。”
“明白。”秦先生压低声音，“我已经联系了‘华南民间科技促进会’，他们愿意作为名义接收方。”
“很好。”老夫子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个U盘，“这里面是经过外壳伪装的传输文件，表面是去年第三季度财务报表，实际内容是模块原型数据。你今天下午送去检测中心，交给对接人。”
“老赵那边呢？”
“他已经动手了。”老夫子瞥了眼行政群消息，“刚刚发布新规：所有对外技术合作必须报监察组审批。”
秦先生冷笑：“还没开始查账，先堵我们的路。”
“所以他越急，我们越要稳。”老夫子打开笔记本，在“技术合作”栏悄悄打了个绿色勾选符号，“我们现在不做任何正式流程，只走暗线。”
“代号要不要起一个？”
老夫子想了想：“叫‘春风’吧。”
“春风？”
“悄无声息，却能让种子发芽。”老夫子合上本子，“你去办手续，记得用现金支付首笔检测费。”
“不留痕迹？”
“一点都不能留。”
秦先生点头离开。
老夫子坐回工位，打开邮箱刷新页面。
等待回信。
办公室外，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议论最近的政策风向。他没抬头，只是把钢笔轻轻放在桌角，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节奏稳定。
手机震动。
是一条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新能源
主题：关于技术参数的初步反馈
老夫子点开。
正文只有短短一行：
【文档已阅，方向正确。明日同一时间，带实物样机来，我们现场测试。】
他嘴角微扬，迅速回复：【收到，届时将以个人学术交流名义前往。】
发送完毕，他起身走到白板前，用马克笔在“关键技术节点”下方添了一行小字：
“48小时内完成样机交付”。
回到座位，他拨通大番薯电话。
“喂？”
“听好了。”老夫子语气平静，“你现在立刻去研发部，找李工，说你要借一台‘小型热能转换演示仪’，用途写‘内部培训展示’。”
“可我没填申请单啊。”
“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那他说要审批呢？”
“你就告诉他，”老夫子顿了顿，“我昨天赢了牌局，请大家喝奶茶，顺便把设备借出来玩两天。”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夫子哥，您什么时候开始打牌了？”
“现在开始。”老夫子挂了电话。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国家科技项目申报指南》，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三个字：
“快、准、稳。”
笔尖停在纸上，墨迹缓缓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