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猎人小屋内,暮色被彻底隔绝在外,只有众人头顶悬挂的一盏昏黄露营灯,在布满蛛网与霉斑的梁柱间投下鬼魅般的光影,勉强驱散着一隅的漆黑。
浓重的潮湿霉腐气息,顽固地混合着汗水,泥土以及防潮垫的塑胶味,弥漫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
众人围坐在地上铺开的防潮垫上,沉默地啃着干硬乏味的压缩饼干,就着冰凉的溪水艰难吞咽。
白天的长途跋涉和持续的警觉耗尽了大部分人的精力,连平日里最聒噪的胖子也只是埋着头,专注于填饱肚子,间或从喉咙里发出一两声满足的喟叹。
安逸背靠着冰冷粗糙随时会碎裂散架的木板墙,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半块饼干,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耷拉下来。
疲惫的他靠着墙壁,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立刻沉入梦乡。
无邪就坐在他身侧,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他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清澈的眼里浮现出担忧。
他轻轻碰了碰安逸冰凉的手腕,递过来一小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声音放得很柔:
“吃点这个,能快速补充点能量,人会舒服些。”
安逸勉强睁开眼,接过巧克力,低声道谢,撕开包装小口啃着,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确实带来了一丝虚假的活力。
另一边,胖子已经以惊人的速度解决了晚餐,毫不讲究地往后一仰,靠在背包上,不过几秒钟,震耳欲聋的鼾声就响了起来,打破了小屋内的沉寂,也冲淡了几分紧张感。
无三省看了看疲惫的众人,又瞥了一眼角落里始终姿态优雅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解雨臣,沉声安排了守夜顺序:
“前半夜,黑瞎子和安逸,后半夜,潘子和我。”
他没有安排张起灵,似乎默认了张起灵需要保持最佳状态以应对突发情况,而解雨臣作为身份特殊的“外援”,亦未被安排具体任务。
还没有没有清醒的安逸,迷迷糊糊听到无三省给他安排守夜任务。
啊?和谁单独守夜?和黑瞎子单独守夜?哦,黑瞎子……啥!黑瞎子!!
他能预感到这几个小时将会是何等的“难熬”。
夜,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小屋内外一片寂静,只剩下胖子富有节奏的鼾声,屋外数不清的鸣叫,以及篝火里木柴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众人都已裹着睡袋或靠着行李陷入沉睡。
无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脸朝着安逸的方向,张麒麟闭目靠坐在门口阴影里,呼吸轻缓几不可闻,但安逸知道,他并未深眠。
解语臣则在最远的角落,靠着墙壁,似乎也睡着了,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平静而精致。
黑瞎子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挪到安逸身边,紧挨着他坐下,结实的大腿外侧都要贴上安逸的膝盖。
他高大的身形恰好挡住了大部分来自露营灯的光线,投下一片暧昧的阴影,将两人紧密地笼罩其中,形成了一个与周围沉睡世界隔绝的小小空间。
“困了?”
黑瞎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夜间特有的沙哑,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安逸的耳膜。
安逸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下意识地就想往旁边那冰冷坚硬的墙壁里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还……还行。”
黑瞎子低笑一声,没有错过他细微的躲避动作。
他侧过头,墨镜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股带着探究和玩味的视线却如有实质地落在安逸身上。
“长夜漫漫,干坐着岂不辜负?”
黑瞎子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轻轻撞了一下安逸单薄的肩头,
“聊聊?瞎子我对你……可是好奇得紧。”
他顿了顿,语气听起来随意散漫,却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安逸最敏感的神经节点上。
“小可怜你还挺独特啊?总能冒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之前那效果霸道的驱邪粉末,还有……”
他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安逸放在身侧的那个旧背包,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蛊惑。
“你那偶尔快得不寻常的反应,可不像个普通人,海底墓最后那会儿,乱成一团,我好像瞥见你手里凭空多了点小玩意儿?嗯?”
【与黑瞎子接触(肩膀紧贴,大腿近乎相靠,极近距低语)完成。】
【奖励:积分+18。】
安逸的心脏猛地收缩,握着水壶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强自镇定,垂下眼睫,避开那即使隔着墨镜也仿佛能穿透伪装的视线,含糊不清的说:
“就……就是些老一辈传下来的土法子,说……说关键时刻能保命,我……我也不知道具体,可能就是运气好吧。”
他的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黑瞎子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出言反驳,也没有步步紧逼地追问,只是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在昏暗光线下勾勒出危险的弧度。
他忽然伸出手,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去碰触安逸,而是拿起了被安逸小心放在身侧的那个二手强光手电,在宽厚的掌心里随意地掂了掂,金属外壳与掌心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手电看着旧,光倒是不错,挺亮。”
他像是随口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但安逸的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生怕他下一句就问出这手电的来源,或者更糟,直接按下开关,让强光暴露些什么。
然而,黑瞎子只是饶有兴致地把玩了两下,仿佛那是什么新奇玩具,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位置比之前离安逸更近了些。
“小可怜。”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贴着耳根的气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你身上藏着的谜团,可比这秦岭的雾还浓啊,不过……”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欣赏猎物般的神情,看着安逸在他逼近下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瞬间紊乱的呼吸,满意地低笑出声。
“这样才更有趣,不是么?”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但那句“有意思”和了然的的态度,比直接的质问更让安逸感到坐立不安,仿佛自己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都只是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暧昧与紧张氛围几乎要达到顶点时,远处山林深邃的黑暗尽头,猛地传来一声悠长而穿透力极强的狼嚎,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划破了这黏稠沉寂的夜空,也瞬间刺穿了小屋内外短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