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未大亮,山间弥漫着湿冷的薄雾。
队伍在招待所简陋的大堂集结,准备向秦岭深处进发,就在这时,他们见到了一个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一个年轻男子姿态闲适地坐在那张掉了漆的木制长沙发上,身着熨帖平整的淡粉色丝质衬衫,纽扣扣到最上一颗,袖口挽起一道,露出腕间价值不菲的手表。
他容貌昳丽,眉眼精致如画,却透着一股疏离的清冷和洞悉世情的精明,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去茶沫,小口品着粗瓷杯里的劣质茶叶,动作优雅得仿佛身处顶级茶室。
“解语臣?”
无邪有些愕然地叫出声,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有些突兀。
解语臣闻声,从容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对无三省微微颔首,语气平和:
“三爷。”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平静地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当视线落在尽量缩在无邪侧后方的安逸身上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
那眼神冷静,带着一种评估货物价值般的审视,但并未在这个看起来过分普通、甚至有些畏缩的年轻人身上过多停留,很快便移开了。
“小花,你怎么会在这儿?”
无邪难掩好奇。
“听闻三爷这边有了新线索,过来看看能否帮上忙。”
解语臣语气淡然,言简意赅。
他的出现,显然是得到了无三省的默许甚至邀请,或许是为了增加筹码,又或许是为了制衡队伍中某些不可控的因素。
安逸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解语臣,解家的年轻当家,心思缜密如水,算计深入骨髓。
他的加入,如同在本就暗流涌动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难测,安逸只能将头垂得更低,努力将自己伪装成背景板,祈祷不要引起这位心思深沉的爷丝毫兴趣。
队伍再次扩充,一行人沉默地向着秦岭山脉的腹地进发。
初始尚有些许人迹踩出的小径,越往深处,林木愈发葱茏蔽日,藤蔓缠绕,山路变得陡峭而湿滑,覆盖着湿漉漉的落叶和苔藓,空气闷热潮湿,呼吸间都是植物腐烂和泥土的气息。
安逸的体力依旧是明显的短板,尽管比海底墓时多了些历练,但在这样需要持续攀爬,跋涉的原始森林中,他很快便体力不支,额头冒汗,呼吸急促,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队伍末尾。
无邪很有耐心,时常停下来等他,递过自己的水壶,声音温和:
“喝口水,缓一缓,别急,时间还够。”
黑瞎子则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新游戏。
他时而如灵猫般窜到前面,时而又故意放缓脚步,与安逸并行,甚至落在他身后。
在安逸费力攀爬一个陡坡,脚下打滑时,一只温热的大手会“及时”地握住他的手腕,稳稳将他拉上去;在他试图跨过一段湿滑的朽木时,另一只手又会“不经意”地在他后腰处轻轻托一把,力道恰到好处,伴随着耳边低沉带着笑意的气息:
“小心点,小可怜,这地方滑得很,摔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与黑瞎子接触(握腕,托腰,贴近低语)完成。】
【奖励:积分+12。】
他的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和若有若无的挑逗,让安逸耳根发热,心跳失衡,偏偏又无法理直气壮地推开,只能抿着唇,含糊地低声道谢,眼神躲闪。
张麒麟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如同一柄无声的开路利刃。
他总能精准地判断出最安全的路线,手中的黑金古刀偶尔挥出,无声无息地斩断拦路的坚韧藤蔓。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孤绝,与这蛮荒山林融为一体,但安逸隐约感觉到,他那看似恒定不变的前进速度,似乎有意无意地控制着,并未将后面的人甩开太远。
胖子依旧是队伍里最热闹的那个,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还不忘插科打诨,偶尔用手肘亲昵地撞一下安逸的胳膊:
“安子,精神点!给胖爷我乐一个!这鬼地方走得人都蔫儿了。”
解语臣则始终走在队伍中段,步履从容不迫,即使在这样崎岖难行的环境中,也保持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优雅与整洁。
他极少开口,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观察,锐利的目光既审视着周围复杂的地形植被,也冷静地分析着队伍中每一个人的状态和互动。
他的视线偶尔会淡淡扫过被黑瞎子“特殊照顾”显得窘迫又无可奈何的安逸,眼神深邃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记录一个无关紧要的观察样本。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茂密的林冠,在一条潺潺溪流旁,他们发现了一处几乎快要坍塌的废弃猎人小屋。
木屋歪斜得厉害,门窗早已不知去向,里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蛛网和不知名的小虫,但在这荒山野岭,总算是个能勉强遮蔽风雨的落脚点。
众人简单清理出一小块能下脚的空间,决定在此过夜。
安逸立刻瘫软下来,靠着冰冷潮湿布满霉斑的墙壁滑坐在地上,累得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胸腔火辣辣地疼。
无邪拿出压缩饼干和水,细心分给他。黑瞎子走过来,递过自己的水壶,递送时冰凉的金属壶身“无意”地擦过安逸温热的手指,带来一丝战栗。
胖子大大咧咧地一屁股紧挨着他坐下,地面仿佛都随之震动,粗壮的胳膊贴着他的。
张麒麟快速而沉默地检查完小屋四周及屋顶的结构安全性后,选择了靠近门口,最能掌控全局的位置坐下,抱臂闭目,如同入定的石雕,气息与暮色中的山林融为一体。
解语臣则在小屋相对干燥的一个角落,拿出随身携带的素净手帕,仔细擦拭了一块稍显平整的石头,这才姿态优雅地坐下,与周遭的破败肮脏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仿佛他不是在荒野求生,而是在参加某场高级沙龙。
安逸蜷缩在角落里,感受着身体极度的疲惫和酸痛,目光扫过这一屋子各怀心思的男人们,空气中弥漫着的微妙张力,心中五味杂陈,充满了对前路的迷茫与隐隐的不安。
这危机四伏的秦岭之行,不过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