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然后慢慢抬起来。他搓了搓脸，又揉了揉太阳穴，右眼下面有点跳。
张峰坐直了身子：“怎么了？”
“刚才那一下……又来了。”苏然把手伸出来，掌心朝上，“你看，它自己抖。”
张峰看了一眼：“是不是太累了？你昨晚没睡。”
“不是累。”苏然握紧拳头，再松开，“是系统在抗拒。我刚试了瞬移接隐身，流程没问题，但到第三轮就开始卡。”
他说完，打开系统界面。能量条还是满的，人气值稳定，打赏转化率也没变。可当他点进“技能序列”设置时，原本能手动调整的顺序，现在自动跳回默认了。
“变了。”苏然小声说，“以前我能改顺序，虽然慢一点，但现在根本不让动。”
张峰皱眉：“你是说，它锁住了？”
“像是怕我乱来。”苏然退出界面，“我没乱，我只是想试试别的节奏。”
他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地方不大，墙边堆着设备箱，桌上三台显示器亮着，其中一台正放着昨晚战斗的回放。画面停在他落地那一瞬，左腿比右腿晚抬了半拍。
“再来一次。”苏然坐下，“这次我放慢速度，两秒间隔，只用四连招。”
张峰没拦他。他知道苏然一旦决定做什么，劝也没用。
苏然闭上眼，启动测试模式。第一组：瞬移→隐身→护盾→治愈。动作完成，系统反馈正常，能量消耗也平稳。
“成了？”张峰问。
“别急。”苏然睁开眼，“这才第一轮。”
第二轮开始提速。他在心里数节奏，每项技能释放后都停一秒。前三项顺利，第四项治愈刚放一半，指尖突然一凉，像断了电。
他猛地睁眼：“卡了。”
屏幕上，能量曲线在第四十五秒处出现凹陷，和昨天一样。
“再来。”苏然咬牙。
第三次测试，他把间隔拉长到三秒。结果还没到第四项，系统弹出提示：【能量调度阻塞，请等待恢复】。
“什么情况？”张峰凑过去看，“明明还有流量点。”
“它不让我用。”苏然声音低了，“不是不够，是不让。”
他喘了口气，额头出汗。脑子很沉，说不出的闷。
第四次，他换了组合——治愈→护盾→瞬移→隐身。刚到第三项，身体突然晃了一下，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
“停下！”张峰一把按住他肩膀。
苏然靠在椅背上，好久没动。呼吸重，手心湿。
“不行。”他说，“第五次根本连不上。每次到那个点，就像撞上一堵墙。”
张峰递过水杯：“你已经试了四遍，歇会儿。”
“歇了就有用？”苏然接过杯子，没喝，“敌人不会等我休息。他们只会一直压上来，一波接一波。”
他抬头看天花板，灯光有点刺眼。
“我一直以为问题是出在我身上，是我练得不够，反应不够快。但现在看来……是系统在限制我。”
“为什么？”
“不知道。”苏然摇头，“但它有规则。我们一直在突破它的节奏，现在它反过来了，不准我再快。”
屋里安静下来。风扇还在转，吹得纸页轻轻动。
苏然打开数据表，把四次测试的结果填进去。每一行都标了红，失败时间越来越早，恢复时间越来越长。
“以前打完一场，能剩不少流量点。”他指着最后一列，“现在试一次，要花掉七成，回得还慢。”
张峰翻着他做的记录：“那你先别用了。等状态回来再说。”
“等？”苏然苦笑，“我等得起吗？昨晚要是没撑住，我现在已经被抓了。下一次呢？会不会连四连招都放不出来？”
他说完，忽然摸了摸脖子侧面。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上次战斗留下的。现在摸上去，有点麻。
“我从来没这么怕过。”他声音轻了，“不是怕打不过，是怕明明能赢，却被卡住。”
张峰没说话，默默把电脑调到待机状态。
“你说，会不会根本就破不了？”苏然忽然问。
“什么？”
“这堵墙。”他盯着自己的手，“会不会从一开始，就设好了上限？十万粉丝给能力，百万打赏改体质，看起来一直在升，其实都在它画的圈里。”
“你想多了。”
“不是想多。”苏然摇头，“我是看到了。系统给我东西，但也管着我怎么用。它奖励我变强，可当我真要冲出去的时候，它就关上门。”
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脚步越来越沉。
“我试了六种方法。换顺序、拉间隔、用热度回放刺激反应……全没用。最后一次，我甚至故意降低输出强度，只打两连招，中间停五秒。结果呢？系统响应更慢，流量点恢复少了四成。”
他停下，靠着墙。
“我好像……走到头了。”
张峰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可能我就只能到这里了。”苏然靠着墙滑坐在地，“再多一步，都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说。从前不管多难，他都说“再试一次”。哪怕被房东赶出门，被观众骂骗子，他也从来没认输。
可现在，他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表，红得刺眼。
“我不是不想拼。”他低声说，“我是拼不动了。系统不认，身体也不认。每一次都想冲，可每一次都被拦回来。”
张峰蹲下身：“你要真觉得没希望，就不会做这个测试方案。”
“做了也没用。”苏然抬头，“你知道最难受的是什么吗？不是失败，是明知道问题在哪，却什么都不能改。”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几秒后，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连它都在提醒我，撑不住了。”
张峰拍了下他肩膀：“你先躺会儿，别想那么多。”
“我不想躺。”苏然没动，“我想动，可动不了。不是身体，是这条路。”
他闭上眼，又睁开。
“我一直以为，只要有人看我，我就还能变强。可现在发现，看得人越多，绑得越死。人气是燃料，也是枷锁。”
张峰没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苏然靠在墙边，右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每次收紧，指节都泛白，松开时又微微发抖。
“你说，如果从没绑定这个系统呢？”他忽然问，“如果我还是那个天天吃泡面的小主播，穷是穷，但至少……自由。”
张峰愣住。
“我不是后悔。”苏然盯着天花板，“我是怕。怕有一天，我站在镜头前，想救一个人，结果技能出不来。怕粉丝喊我名字，我却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
他停了一会儿，声音更低。
“我撑了这么久，不是为了最后被人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屋里没人说话。电脑屏幕还亮着，表格里的数字一动不动。
张峰想劝他去休息，可看到他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那不是疲惫，是空。
像跑完了全程，却发现终点早就塌了。
“我还想试。”苏然忽然说。
“嗯？”
“明天。”他坐直身子，“换个方式。不用高强度，也不硬冲。就一点点试，看能不能找到它允许的节奏。”
张峰点点头：“行，我陪你。”
苏然没回应。他盯着屏幕，手指慢慢划过那句备注：“瓶颈非病，是墙。”
他低声说：“可要是墙推不动呢？”
张峰刚要开口，苏然忽然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又来了。”他闭上眼，“脑子里……像被抽了一样。”
他的右手垂下来，指尖轻轻抖动，像抓不住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