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规矩？”
周教授镜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真正的兴致，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在自己气场下，依旧站得笔直的年轻人。
林卫东没急着回答。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扫过那些因为恐惧而僵在脸上的笑容，
扫过那些汉子手里还沾着血和熊油的刀，扫过那些躲在大人身后、眼里满是惊恐和好奇的孩子。
最后，他胸膛一挺，声音洪亮如钟，盖过了卡车引擎的轰鸣和呼啸的北风。
“我的规矩很简单！”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先是遥遥一指地上那头已经被分割得血肉模糊的熊王，
又指了指人群里那些正眼巴巴望着这边的村民。
“我林卫东，我们石村，找到的任何东西，都得先紧着我们自己人！我们吃饱了，吃好了，吃剩下那点，才能拿出来跟外人谈！”
“就比如这头熊！我刚才说了，今晚全村开席，人人有份！那就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我们吃完再说！”
是啊！凭什么！
这是卫东拿命换回来的！是山神爷赏给石村的！
凭什么你们城里人开个车来，一句话就想拿走？
刚刚被那辆解放卡车和强大气场压下去的狂热，“轰”的一声，再次冲天而起！
“对！先分肉！”
“卫东说得对！卫东咋说，咱们就咋干！”
“没错！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排队！”
村民们扯着嗓子呐喊助威，手里举着的火把汇成一片摇曳的火海，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勇之气，瞬间将周教授带来的压迫感冲得七零八落。
在这一刻，林卫东就是他们的王！
周教授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助手脸色一沉，
上前一步刚想呵斥，却被周教授抬手轻轻制止了。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很好。危难时还护着自己人，不愧是‘抢险救灾英雄’。”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那等你们分完肉，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林大队长。”
他特意加重了“大队长”三个字。
林卫东要的就是这个台阶，他摆了摆手，示意村民们继续。
打谷场上，分割熊肉的狂欢再次开始，只是这一次，
所有人的动作里都透着一股扬眉吐气的狠劲！
……
半个时辰后，林家小院。
寒风呼啸，院子里新砌的石桌旁点着一堆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卫东只留下父亲林解放和岳父苏文山作陪，与周教授和他的助手相对而坐。
苏棉端来几碗滚烫的姜茶，放下碗后，就走到林卫东身后，
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周教授没兜圈子，从随身的公文包里，
直接拿出一份盖着鲜红省级公章的空白介绍信。
“我们需要一个向导，能带我们找到‘活样本’。”
“林卫东同志，你的名字，你的职务，你想要的报酬，甚至你对岗位的要求，都可以填。”
“只要我们能办到，都不是问题。”
他又补了一句，
“包括你，和你直系亲属的城镇户口，以及一份国营单位的正式工作。”
“嘶——”
林解放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城镇户口！国营单位的铁饭碗！
这是他刨了一辈子土，做梦都不敢想的泼天富贵！
他嘴唇哆嗦着，想劝儿子赶紧答应，可看到儿子那稳如泰山的侧脸，又把话死死地咽了回去。
林卫东却只是摇了摇头，把那份介绍信推了回去。
“领导，我走了，我身后这几百号人怎么办？”
他的声音很平静，“户口和工作，我自己能挣。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要找什么？”
周教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沉默片刻，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本装订精美的生物图册，翻到其中一页。
火光下，图册上印着两幅彩图。
一幅，是通体灿金、形如灵芝的菌类，菌盖上带着奇异的环状纹路。
另一幅，则是一条长着四只爪子，通体布满奇异花纹的怪鱼。
林卫东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我靠！这不是老子埋在紫芝底下那玩意儿，和那条被包装成黄唇鱼卖掉的‘四脚蛇’吗？！】
惊涛骇浪在他心中翻滚，可他脸上却没露出半分破绽，
反而皱紧了眉头，一脸嫌弃地戳了戳那本图册。
“领导，这画的啥？《山海经》啊？”
“我就是个打鱼的，不认识这些神仙玩意儿。您找我，是找错人了吧？”
一直沉默的苏文山，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开口了，声音平淡：
“周教授，既然是国家级别的科研项目，为何不通过官方渠道下发文件，反而要用这种方式私下接触？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周教授的目光转向苏文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苏文山老师，您问到点子上了。”
“因为我们要找的东西，有些特性……没办法完全记录在纸面上，也经不起层层传达的误解。”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林卫东身上，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林同志你，用那个‘海玉蚌’，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林卫东懂了。
对方既要他的本事，更要他闭上嘴巴。
他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合作，可以。”
周围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但林卫东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条件，得由我来开！”
他竖起第一根手指，斩钉截铁。
“第一，我不要钱，也不要户口！我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你们研究所的‘特聘研究员’，或者‘野外勘探顾问’！”
“我要光明正大地带着我的人，封路，封山！我要盖着你们单位红章的正式批文！”
周教授眉头微皱。
林卫东不管他，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所有行动，必须由我的人主导参与！你们可以派人跟着，但具体怎么干，听我的！”
“我的人发现的东西，也要算在我们自己头上，这是功劳，是以后吃饭的本钱！”
这话一出，林解放和苏文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动。
儿子（女婿）这是在为整个石村的未来铺路！
林卫东缓缓竖起了第三根手指，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轰然炸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所有发现，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不管你们拿去做研究还是做标本。刨去你们上交国家的成本，剩下的所有收益……”
他咧开嘴，笑容里带着一股让周教授都感到心惊的野性。
“咱们，三七分！我们七，你们三！”
话音落定，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林解放手里的烟袋锅子再次掉在了地上，苏文山扶着眼镜的手僵在半空。
就连周教授脸上那副智珠在握的从容表情，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林卫东同志，你知道这图册上的东西，一旦找到，能给华夏带来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