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看向仍在抽泣的姚芊芊，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开口：
“这件事，从头到尾，错的都不是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姚芊芊身上。
“那个无赖过来搭讪，是他起的头。你拒绝他，是你的权利，天经地义。他被拒绝了觉得没面子，恼羞成怒，口出恶言，甚至叫来同伙——这是他的卑劣，他的问题。”
“至于那个亡命徒…”苏晚星轻轻摇头，“他本就身负人命，心里藏着一头野兽，任何一个微小的火星都可能让他爆发。今天即便没有这场冲突，他在别处也一样会动手。”
“所以，”她总结道，语气坚定，“整件事里，该羞愧的是那些被拒绝后就心生怨恨、试图用暴力找回可悲自尊的男人，是该为几条人命负责的凶手，而不是你这个仅仅因为在冰场上滑得好看了些、并且勇敢拒绝了骚扰的受害者。”
“不要把他们的错，扛到自己身上。”
姚芊芊望着苏晚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露出一个带着泪痕却真切的笑容：“谢谢你！”
苏晚星的话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波澜。那些道理她需要些时间慢慢消化，但此刻，她已经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支撑着她几乎垮掉的神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看向苏晚星，语气诚恳地坦白：“其实…之前听说林风和一个年纪很小的姑娘合伙做生意时，我还偷偷嫉妒过你，以为……”
她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那未尽的猜测是什么。姚芊芊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着苏晚星再次说道：“对不起，是我想错了。”
站在一旁的林风，看着眼前这个坦诚道歉、努力剖析自己的姚芊芊，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改变。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被宠坏、任性妄为的小姑娘，而是开始懂得自省，愿意直面过错。
“好了，饿了一天，或许我们应该去吃点东西？”程简一适时地提议，声音温和，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经他这么一提醒，大家才感觉胃里空得发慌。林婉莹今天在电视台忙，林风和程简一都不想让她白白担心，于是决定就在外面简单吃一点。
“不过这大过年的，好多店都没开，去哪儿吃呢？”林风看了看四周冷清的街道。
苏晚星想起一个地方。“跟我来吧。”
福记馄饨店里果然因为过年显得有些冷清，只有老板和老板娘守在店里，看到突然进来四个年轻人，还有些意外。
热腾腾的馄饨很快被端上桌，白瓷碗里飘出诱人的香气。橘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把每个人的脸庞都照得柔和了几分。
奔波惊吓了一整天，此刻坐在暖融融的小店里，一口热汤下肚，才真正觉得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姚芊芊捧着碗，热气熏得眼睛又有些发酸。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碰了碰旁边苏晚星的胳膊，声音很低却很清楚：“今天……真的谢谢你。”不只是为那碗馄饨，更是为那些话。苏晚星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氤氲的热气中，没人再多提白天的惊心动魄，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聊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一种共同经历风雨后的默契与安宁，悄然弥漫开来，将四人轻轻笼罩。原先那点若有若无的隔阂，也在这份温暖中渐渐消融了。
几人吃饱喝足，走出馄饨店，脚下踩着积雪发出吱呀的轻响，身子和心里都暖和了不少。
夏维新正好和母亲拜完年往家走。昏暗的路灯下，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上一辆路边停着的车，不由得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
夏维新的寡母立刻察觉到儿子的走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眼神刻薄地落在苏晚星身上，撇了撇嘴道：“这种小姑娘有什么好看的？大过年的还跟几个男生混在一起玩，不像话。我可告诉你，将来绝不准这样的女人进我们夏家的门。”
夏维新有点无奈，低声解释：“您想哪儿去了。我就是觉得她有点像之前几校联考拿第一的那个女生，苏晚星。”
进入高三后，市内几所重点高中的联考越来越频繁。
而苏晚星这个名字，也一次次从成绩单中段稳步上升，直至冲顶榜首——这位置向来是被一中学生包揽的。
突然杀出个二中女生拿了第一，不仅让学生议论，连一中的领导都坐不住了，还特意以“交流学习”的名义请苏晚星来过一中好几回。
成绩始终在中游徘徊的夏维新，只能远远望着站在礼堂台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苏晚星。
那时她神情平静，言语清晰，整个人仿佛会发光。
苏晚星和程简一坐进了车后座。
车子缓缓启动，苏晚星却莫名觉得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追随着。她下意识地转过头，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恰逢车子转弯，街角空空荡荡，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她收回视线，微微蹙眉。
“怎么了？”身旁的程简一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轻声问道。
苏晚星抬手轻轻抚过后颈，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没什么，就是总觉得刚才好像有人在看着这边。”
程简一闻言，立刻警惕地回头望向车后窗。昏暗的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他转回身，看向苏晚星，语气温和而沉稳，带着安抚的意味：“可能是今天太紧张了。别多想，事情已经过去了，试着放松些。”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陈小雨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占了半张床。听见开门声，她勉强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姐…你回来啦…”
说完，她像是以为自己在做梦，脑袋一沾枕头，立刻又沉沉睡去。
经历了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变故，苏晚星本以为自已会辗转难眠。
然而或许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竟也很快睡着了。
只是这一夜，梦境并不安稳，让她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蹙紧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