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系统的奖励提示音在脑海中消散,那股因任务完成而降临的玄妙力量融入体内,功德与积分悄然到账。
奖励不算差,甚至可以说因为附加了实物和特殊权限而显得颇有价值,尤其是“西山村死火山”线索被正式收录,意味着地府也会关注此地。
然而,车厢内却弥漫着一股沉重的静默,与这份“丰厚”奖励格格不入。
苏小小开着车,目视前方,脸色平静,但紧握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枫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怪陆离的夜景,镜片后的眼神晦暗难明。
苏娇娇蜷缩在后座,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在里面,一声不吭。
一千功德,八百积分……还有那些附加奖励……这些数字和物品此刻显得如此冰冷和讽刺。
它们衡量不了一个花季少女被扼杀的梦想和生命,抵消不了那对愚昧父母造下的罪孽。
成功的任务播报,反而像是一曲终了后的无声叹息,更加凸显出结局的苍凉。
即便奖励因附加内容而显得丰厚,也无法真正冲淡弥漫在心中的那份沉重与无奈。
回家的路似乎格外漫长。
直到车子驶入别墅车库,三人沉默地下了车,走进客厅,那股低气压依旧如影随形。
“姐……”苏娇娇终于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决堤,“李送娣的那群家人……就这么算了吗?他们这是故意杀人!就因为她是女孩,就不让她读书,还害死了她!就没有办法可以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吗?法律……法律管不了他们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甘和无力感。
她想起了李送娣描述的那个雨夜,那扇被彻底锁死的门,那冰冷的河水,只觉得一股怒火烧得心口发疼,却又无处发泄。
林枫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哑:“很难。时间过去了一段时间,直接证据恐怕早已湮灭。农村宗族观念重,知情者大概率会选择包庇或沉默。仅凭一个已往生魂体的‘一面之词’,无法作为法律证据。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我们地府的身份,首要原则是不能直接干涉阳间司法秩序,不能对凡人动用超凡手段。这是铁律。”
苏娇娇眼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失望地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她知道林枫说的是事实,但正因为是事实,才更让人感到窒息和愤怒。
“但是——”
苏小小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
苏娇娇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姐姐。
苏小小看着她,狡黠地眨了眨眼,那双通常清澈灵动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一丝罕见的、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光芒:“或许我们不能把他们送上法庭,但也许……我们可以出把力,让他们稍微‘难受’一下?比如,肠胃方面的‘难受’?”
“姐?”苏娇娇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小小凑近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只见苏娇娇的眼睛随着苏小小的话语,一点点亮了起来,先是惊讶,然后是解气,最后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眼里还闪着泪花,却已经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接到了什么神圣的任务!
林枫在一旁看着这姐俩的互动,尤其是苏小小那难得一见的“坏笑”和苏娇娇瞬间阴转晴的表情,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心底默默吐槽:“果然…这姐俩凑一起,准没憋好屁。”他已经预感到某些人要倒点小霉了。
果不其然。
这个周五的下午,苏小小姐妹俩斗志昂扬(或者说义愤填膺)地冲向了本市最大的农贸市场。她们的目标明确——采购,但绝非寻常采购。
她们专挑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内里已经开始腐烂变质的水果蔬菜。
苹果要半边红润半边暗软的,香蕉要表皮鲜黄但捏上去已经发软的,西红柿要红得发亮但蒂部隐隐发黑的……米面粮油区,她们则精准地找到那些包装粗糙、生产日期模糊、或者明显是仿冒知名品牌的“贴牌”产品。
“老板,这个苹果怎么卖?”苏娇娇拿起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手指在不起眼处轻轻一按,果然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软陷。
“哟,小姑娘好眼光,这堆可是今早刚到的精品红富士,你看这颜色多正!”老板热情洋溢地招呼。
苏小小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是不错,就这堆了,给我称五斤!”
老板脸上笑开了花,内心窃喜:哎呦,今天运气真好,碰到两个不识货的城里妞,专挑我准备处理的那堆次品……
两个小时后,姐妹俩心满意足地提着两大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战利品”,走出了农贸市场。虽然累得胳膊发酸,额头上也出了层薄汗,但脸上都带着一种“替天行道”般的兴奋红光。
果然,人在做“好事”时,精力总是格外充沛,一点都不觉得累。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提着这沉甸甸的“心意”,打车直奔西山村。
根据苏小小之前通过地府内部渠道进行的简单调查,李送娣家就住在村口附近,而且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锱铢必较的人家。这为她们的计划提供了完美的实施基础。
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
姐妹俩在村口假装因为“寻亲坐过站”而吵吵嚷嚷。
“都怪你!地图都不会看!这下好了,坐过站了这么远!这荒郊野岭的怎么回去啊!”苏小小故意拔高音量,演技略显浮夸,但足以吸引注意。
“我…我也不知道嘛…那现在怎么办嘛姐?提着这么多东西怎么走啊……”苏娇娇配合地带着哭腔,跺着脚,完美演绎了一个娇气又懊恼的妹妹。
她们的争吵和那两大袋看起来相当“实惠”的礼品,果然迅速吸引了村口闲坐村民的注意,自然也包括了闻声从院子里探出头来的李送娣父母。
看着那对穿着体面一脸懊恼的城里姐妹,以及她们手里那诱人的塑料袋,李送娣母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李送娣父亲则搓着手,一副想搭话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苏娇娇按照剧本,气鼓鼓地(三分演,七分真)对苏小小说:“累死我了!我不管!要走你走,这些东西反正我是不提了!大不了不要了!”
苏小小立刻露出“苦恼万分”、“心疼东西”的表情:“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这都是花钱买的!好好的东西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这时,李送娣父亲果然按捺不住,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凑了过来:“哎呦,两位姑娘,这是咋啦?遇到难处了?”
一番“精湛”的表演和对话后,李送娣父亲“顺理成章”地、“好心”地提出:“你看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拿这么多东西多不方便,要不……就先放俺家?等你们找到车再来拿?”
苏小小则顺势演出万分感激又略带“犹豫”:“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唉,可是……好吧,真是太谢谢大叔了!这些东西…唉,算了,我们也不想再折腾了,要不…就送给大叔尝尝鲜吧?就当感谢您的好心!”
李送娣父亲闻言,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假意推辞了两句,便“盛情难却”、迫不及待地将那两大袋“好东西”接了过去,连连道谢,仿佛捡了天大的便宜。
姐妹俩看着那个雀跃的背影喜滋滋地将袋子提回院子,对视一眼,迅速收敛表情,转身离开。
计划成功!这一堆“精华”玩意儿,够他们一家子好好享受几天“跑厕所马拉松”了。虽然只是无伤大雅的小小惩戒,但至少能让他们难受一阵子,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就在姐妹俩快步走出村口,准备叫车离开时,一阵风恰好送来了院子里隐约的争吵声,是李送娣母亲在埋怨丈夫:
“………就你嘴快!啥都要!那死妮子‘换’来的钱还不够你买这些吃食的啊?还张嘴问人家小姑娘要,不嫌寒碜……”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劈中了苏小小和苏娇娇!
两人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处紧闭的院门。
“换”来的钱?
李送娣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用什么“换”钱?跟谁换?
一股比得知李送娣死因时更深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上了姐妹俩的脊背,让她们在午后的阳光下,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西山村的水,似乎比她们想象的,还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