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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战掌心虚托,无形气劲托起前排弟子臂弯:“修仙之人,跪天跪地跪问道——”

断潮剑鞘突然迸发龙吟,霜色剑气扫过全场冻住所有膝盖:“不必行此虚礼。”

话音落,霜寒剑气悄然散去,僵直的膝盖恢复了知觉。

弟子们暗自松了口气,却无人敢再妄动,只恭敬垂首肃立,偌大殿堂落针可闻。

白战神情淡漠,对这无声的敬畏习以为常。

他袍袖微拂,目光已从阶下弟子身上移开,极其自然地转身,并未理会身后数百道屏息凝望的目光。

取餐台前,他抬手轻抚水晶罩壁,一道微芒闪过,罩内景象清晰显现。

目光所及,心头那点刚被这瑰丽餐台抚慰的兴致又沉了下去。

眼前悬浮着热气袅袅、米粒晶莹如玉的灵米粥,旁边配着各色精致的点心。

其中就有色泽艳丽如深海珊瑚的蜜糕,剔透的糖霜在餐台自身散发的光晕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琥珀色的核桃酪,细腻柔滑,散发着坚果与奶香的醇厚气息——无一不是他家小狐狸素日所爱。

然而,罩内却寻不见半点他平日里偏好的荤腥。

那些蕴含着丰沛气血之力的灵兽肉排、炙烤得金黄流油的灵禽腿,今日水晶罩内竟告了缺。

一股强烈的腹诽瞬间涌上心头,冲散了粥点的暖意。

他心里翻腾着:“这些蓬莱的弟子,日日这般苦熬筋骨,打磨神魂,耗费的可是实打实的气血精力!结果呢?就靠这些清汤寡水、甜腻腻的点心来撑着?

连块像样的肉星子都瞧不见!明明是修道求长生,讲究个法天地自然,又不是真的遁入空门,何苦个个过得跟庙里的苦行僧似的?清心寡欲到这等地步,简直……凄惨无比!”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当年自己决然脱离蓬莱的决定是何等英明。

若非如此,恐怕至今仍要忍受这寡淡无味的餐食,日日对着这些汤汤水水长吁短叹。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咂了咂嘴,像是在舌尖回味着记忆中那些令人酣畅淋漓的肉食滋味,眼神里带着一丝对眼前伙食的嫌弃和淡淡的优越感。

收敛起思绪,他取过两碗粥、蜜糕和核桃酪,灵巧地操控着它们悬浮跟随在自己身后。

他步履沉稳地返回主位悬浮餐台。袍袖随着踏空而行的步履微微拂动,带起一丝无形气劲。

回到主位餐台边,他面上那点因伙食而起的微愠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温柔。

目光落到端坐在鲛绡软垫上的妻子身上时,仿佛周遭喧嚣瞬间褪去,只剩下她的身影。

拓跋玉正安静地坐在鲛绡软垫上,餐台散发的柔和光晕和远处窗棂透进的晨光交织,在她侧脸上投下朦胧的光晕。

此时,?那条萦绕着淡淡灵力波光的犀角鞶带压在波浪形餐台翘起的尖角处。

一圈肉眼几乎难辨的淡蓝涟漪?自其下悄然漾开?,无声无息地将主位周遭可能侵扰拓跋玉虚寒体质的缕缕寒气,?尽数拂散?。

她察觉到丈夫走近,她微微抬起眼帘,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清澈见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她的脸色不如常人红润,带着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却无损那份清丽温婉的气质,反而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

白战在她旁边的悬浮餐台边缘坐下,这个位置恰好紧邻她的鲛绡软垫。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臂极其自然地绕过她的后背,掌心稳稳地落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和微弱的起伏,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和保护意味的姿态。

“玉儿,”他的声音放得极低,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只在她面前才有的、近乎哄诱的磁性,“坐稳些,靠着我。”

拓跋玉的身体在他手掌贴上腰际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和力量,即使隔着衣物也熨烫着她的肌肤。

她下意识地想微微挪开一点,避开这过于亲密的接触,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悬浮的光晕中,数百双眼睛正有意无意地瞥向这边。

然而白战的手臂看似随意搭着,实则稳如磐石,那温柔的力道背后是不容置疑的掌控。

她只得顺势微微向他倾斜了身体,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肩头,耳根悄然染上一抹薄红。

悬浮的餐台上,那碗温热的灵米粥散发着纯净的谷物清香。

白战伸出另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执起那只小巧的羊脂白玉勺。

玉勺通体温润,触手生凉,与他指尖的温度形成奇妙反差。

他舀起满满一勺粥,米粒饱满晶莹,汤水清澈,热气氤氲而起,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轮廓。

他极其专注地看着那勺粥,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

微微低下头,丰润的唇瓣轻启,对着勺中滚烫的粥吹气。

他的姿势优雅而虔诚,额前几缕墨发随着气息垂落,拂过他英挺的鼻梁。

气息缓缓送出,轻柔而稳定,将升腾的热气吹散,让氤氲的白雾变得稀薄。

一次,两次……直到他自己感觉差不多了,他才小心翼翼地用上唇最敏感的部位碰了碰勺边的粥液,试探温度。

确认温热恰好适宜入口,他才抬起眼帘,目光锁住怀中妻子微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唇瓣。

他的眸子深邃如潭,此刻漾满了化不开的柔情与不容拒绝的坚持。

“好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声,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丝丝缕缕钻进拓跋玉的耳蜗,“不烫了,夫君替你试过了,也吹凉了…来,张嘴…”

玉勺平稳而坚定地递到她的唇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勺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微暖气息。

拓跋玉的脸颊顿时如同火烧。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那些目光或好奇、或羡慕、或惊讶,汇聚在她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悬浮空间中被无限放大。

她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弟子们虽然各自悬浮在自己的海浪形餐台旁,但眼角的余光显然都聚焦于此。

一股强烈的羞赧让她本能地抗拒。

“夫君…”她声音极小,带着一丝恳求的颤抖,细若蚊呐,唯有紧挨着她的白战能听得真切,“我…我自己可以的…真的…”

话音未落,她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小巧的肩膀微微用力,试图从他温暖的臂弯和坚实的胸膛间挣脱出来,向鲛绡软垫的另一侧挪动。

动作虽小,却清晰地表达了她的意图:拉开距离,自力更生。

这小小的抗拒动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白战心底激起了涟漪。

他方才还漾满柔情的眼眸深处,陡然掠过一丝阴霾,犹如晴朗天空骤然飘过的乌云。

那是一种被拒绝的不悦,更是一种掌控欲被打扰的蛰怒。他那搂在她腰际的手臂猛地收紧!

那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脆弱的身躯,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悍,轻易就将她挪动的那一点点距离化为了乌有。

拓跋玉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拽了回去,整个人重重撞在他硬实的胳膊上。

他手臂的肌肉线条隔着衣料清晰地绷起,像铁箍般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的方寸之间。

两人的身体贴得比之前更为紧密,她的背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起伏的节奏和传递过来的、带着薄怒的灼热体温。

白战不仅将她搂回,更是低下头,棱角分明的下颌几乎要贴上她滚烫的耳廓。

他温热的呼吸带着强烈的男性气息,尽数喷薄在她敏感的耳窝和颈侧细腻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哆嗦。

紧接着,一句只有她能听闻的、低沉而又充满了某种暗示性意味的话语,带着他独有的磁性嗓音,清晰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那话语的内容……大胆、露骨、充满了夫妻间隐秘的亲昵,

甚至带着一丝调戏的意味,其内容骤然在拓跋玉脑海中炸开。

“唰!”拓跋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和耳朵,那热度几乎要将她灼伤。

她羞愤欲绝,恨不得立刻融入这悬浮的光晕遁走。

当着这么多弟子、儿子、亲卫,侍女的面,他、他竟然敢说这种……这种不知羞的话。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旁人的表情,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浑身僵硬。

想骂他放肆、登徒子、不知羞耻。

可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唯恐声音拔高一丝,就会引来更多探究的目光。

满腔的羞恼无处发泄,最终全部凝聚在了那只藏在衣袖底下、被他手臂挡住的手上。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股泄愤的力道,隔着衣料,狠狠地在他紧实的大腿外侧拧了下去。

指尖因微微用力而轻轻颤抖,但是,预想中他吃痛抽气或皱眉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白战的身体甚至连一丝晃动都没有。那点力道落在他常年锤炼、坚硬如铁的肌肉上,感觉大概跟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差不多。

非但没觉得痛,反而从那带着嗔怒的小动作里品出了一丝别样的情趣——那是她被他撩拨得方寸大乱却又无可奈何的证明。

一股混合着得意与愉悦的情绪瞬间冲散了刚才那点不快。

他那线条完美的唇角克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随即,一声低沉悦耳、充满了磁性质感的轻笑,从他那性感的喉间溢出。

“呵…”

这笑声并不响亮,甚至可以说是低沉舒缓的,但在整个悬浮膳堂那近乎屏息的寂静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却似淬火的刀锋劈开凝滞空气,瞬息之间燎起无形火焰,打破了之前那种奇异的氛围。

这声轻笑所带来的冲击,比刚才那喂饭的亲密举动更甚百倍!

坐在邻近主位餐台悬浮位置、一直保持着目不斜视、护卫姿态的侍卫楚言,在听到这声笑的顷刻,握着筷子的手猛然一僵。

楚言内心狂震:“嘶——!”

他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强行压下差点跳起来的下巴尖。

眼神控制不住地瞄向主上那完美侧脸勾勒出的、带着一丝慵懒和愉悦的弧度。

那笑声……简直像带着钩子。饶是他跟在主上身边多年,见惯了夫人对这份惊世容颜的不屑一顾。

此刻心脏也如同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紧又松开,漏跳了半拍。

“妖孽!活脱脱的男妖精啊!”

他心中疯狂呐喊,“当年在京中,可不就是凭着这副皮囊和这把嗓子,搅得满城风雨,让多少高门贵女、深闺怨妇魂牵梦萦?就连……咳!”

他赶紧掐断了自己某些不合时宜的思绪,暗自庆幸夫人此刻背对着这边,否则……他不敢想。

“这世上,除了夫人眼瞎心盲还能面不改色……啊呸!是心志坚定。试问谁看了这张脸,听了这声音,不得晕头转向?主上这简直是在无差别攻击!”

他赶紧低下头,盯着悬浮餐台上碗里几乎没动的粥,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生怕再多看一眼就真的被蛊惑了去。

与楚言同桌、侍奉在拓跋玉身侧的侍女浮春,反应则更为直接。

那声轻笑入耳,她只觉得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脊椎骨窜上头皮,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她原本正在为夫人布菜的动作瞬间定格,一双杏眼微微睁圆。

目光完全不受控制地被主上的笑容吸引过去,呆呆地望着那俊美无俦的侧脸轮廓,连呼吸都忘了。

脸颊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朵红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而坐在主位餐台另一侧悬浮位置的少年——他们的儿子白念玉,则是另一番景象。

他从父亲执勺开始,就仿佛早已预见了这后续的一切发展。

那张清秀俊朗、继承了父母双方优点的脸上,表情平静得近乎麻木。

当母亲被父亲强势搂回怀中,当那声暧昧的轻笑响起,他只是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身边这对“旁若无人”的父母,然后……

动作无比熟练地、用力地翻了一个大大的、几乎能看到眼白的、充满嫌弃意味的白眼!

白念玉内心oS:“又来了…没完没了…” 他舀起一大勺粥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要把某种无奈的情绪嚼碎咽下去。

“几百弟子面前喂饭,几百弟子面前说悄悄话,几百弟子面前笑成这样……爹娘,你们能不能有点长辈的自觉?考虑一下我这个亲儿子的感受?考虑一下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弟子们的承受能力?一天天的,腻腻歪歪,也不嫌齁得慌!”

他暗自腹诽:“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等我再大点,一定要申请去最远的山门修习!再也不用天天看这种……”

他在心里搜索着词,“虐狗现场?不对,好像哪里怪怪的。”

“算了,吃饭!”他低下头,把脸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悬浮的粥碗里去,眼不见心不烦。

楚言和浮春的反应已足够说明问题,但真正将这场无声风暴推向高潮的,是那悬浮在数百张海浪形餐台旁的三百名弟子。?

?白战那声轻笑,像一柄淬火的刀劈开凝滞的空气,三百道目光瞬间被钉死在他身上。?

刚才还弥漫着轻微咀嚼声、碗筷碰撞声、压抑好奇心的低语声的空间,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宛如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无数双眼睛,无论之前是在低头喝粥,还是偷偷打量,此刻全都齐刷刷地、不受控制地聚焦在长案尽头那对璧人身上——

准确的说是聚焦在白战那张俊逸绝伦、此刻因笑意而更添几分祸国殃民的脸上。

那笑容好似一轮耀目的太阳,瞬间灼伤了所有人的视线,令人头晕目眩,心神摇曳。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缓慢的鼓点。

“……呼……”

“……吸……”

弟子们忘记了吞咽口中的食物,忘记了手中握着的碗筷。

他们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敲击在耳膜上。

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咆哮,冲上头颅,让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涨得通红。

整个膳堂只剩下数百道粗重、压抑、混乱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嗡鸣背景音。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是新弟子区传来的。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中的玉勺因为他看得太过入神、手指全然脱力而掉进了碗里,溅起几点米汤,落在他干净的道袍前襟上。

他却浑然不觉,依旧保持着张着嘴、眼神发直的呆滞模样,目光死死黏在白战身上。

“嘶……”

“嚯……”

紧接着,几声压抑不住的、短促而惊叹的抽气声从不同角落响起,如同露珠滑落荷叶。那是理智被冲散的边缘,情感本能的流露。

“哇……”

一个带着明显稚气、未经世事的惊叹词,微弱却清晰地从一个新弟子口中溢出,如同投入滚油的水珠。

这恰是一个信号!

“哇塞……”另一个低低的附和声响起。

“老天爷……”有人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梦幻般的飘忽。

随即,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深潭,一圈圈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整个膳堂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炸弹,引爆了一片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惊叹和议论风暴!

弟子们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纷纷侧过身,尽量压低声音,与身边的师兄弟交头接耳,眼神却依旧恋恋不舍地瞟向长案尽头的光源中心。

“看…看清了吗?那就是传说中的大师兄?”

楼心月指尖漫不经心捻着粥碗边缘,青瓷映得她蔻丹猩红如血。

当那声“哇塞”在膳堂炸开时,她突然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音调淬着冰渣:“大惊小怪。”

身旁正踮脚张望的小弟子吓得一哆嗦,只见这位素来以骄矜闻名的师姐慵懒支颐,云锦袖口滑落半截,露出腕骨上盘旋的赤蛇刺青——那是楼家血脉的烙印。

“乡巴佬挤破头就为看这点皮毛?”她眼尾扫过人群,像看蝼蚁碾过腐叶,“不过是大师兄的冰山一角...”

(时间回溯):百年前。

蓬莱仙岛收徒大典这日,灵雾浓得化不开。

楼心月立在测灵碑前,腰间悬着的青铜兽首铃突然震颤如癫。

她猛抬头,只见雾海中浮出一道雪色身影,少年广袖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发间却缠着根褪色的红绳——正是西海龙族秘宝“缚灵绦”。

“叮铃...”兽首铃竟自发出呜咽。楼心月掌心发烫,先祖驯服百兽的记忆碎片在脑内翻涌:那是龙息!纯正得令万兽战栗的远古龙息!

她鬼使神差跟上去,见他被个蓝袍青年拽进人群:“敖烈表弟!东海送来的鲛绡纱全在这儿了,够你扮十年凡人!”

少年耳尖泛红,一把捂住对方嚷嚷的嘴:“说了叫龙隐!”

转身时袖口翻飞,龙涎香混着海风气息扑了楼心月满襟。

楼心月开始织网。

每逢朔月,她便在龙隐必经的洗剑池撒下岩骨粉。

这种产自楼家禁地的矿石蕴含凶兽煞气,能诱龙族鳞片逆张。

果然第七日黄昏,池畔传来压抑闷哼——龙隐后背浮起片片银鳞,正随呼吸翕张渗出血珠。

“师兄可是练功岔了气?”楼心月从凤凰木后转出,指尖托着冰玉盒,“此乃昆仑雪蟾膏...”

话音未落,少年仓惶退后,血珠顺着脊线滚落池中。水面霎时浮起百尾银鱼,发疯般争食龙血。

当晚她跪在兽冢前受罚。先祖残魂在石壁咆哮:“岩骨粉蚀鳞如刮骨!楼家驭万兽不虐灵!”

鞭影抽得她后背皮开肉绽,可脑海里全是龙隐染血的锁骨。

及笄宴那夜,楼心月拆了腕上赤蛇银镯。蛇瞳镶嵌的离火石坠入酒壶时,整座邀月阁漫开桃色烟岚——这是楼家媚术“千娇引”。

龙隐推门便撞见满地蹒跚的玉兔精。粉雾黏上他袍角瞬间凝成红绳,将他拽向鲛绡帐深处。帐中楼心月只罩件金丝牡丹肚兜,肩头停着三只寻香蝶:“龙隐哥哥...”

她染着蔻丹的脚趾蹭过他小腿,“西海龙宫有我楼家三百兽使,你逃不掉的...”

少年突然闷哼跪地。金绳深勒进皮肉处浮现金鳞,龙血顺着肌肤淌下,竟将红绳灼得滋滋作响。

“宁断龙骨...不污逆鳞...”他每说一字便呕出口血,脊骨在皮肤下凸成刀刃形状。

楼心月怔怔看着满地龙血烧穿白玉砖。恍惚间听到窗外传来敖乙的怒喝,整扇檀木窗轰然炸裂!

龙隐化作银龙遁向东海那日,楼家万兽令刺破苍穹。

九头鸟俯冲掀翻云舟时,楼心月正立在鸟首抚弄耳坠。那对用龙隐血痂炼化的赤珠灼得她耳骨发烫:“你逃回西海又如何?”

她笑看银龙在雷云中翻滚,“凡沾过岩骨粉的龙,万里之内皆可追——”

龙啸震碎了她尾音。银龙竟调头直扑而来,爪风撕裂她半边衣袖。漫天血雨中,楼心月看见他剜下块逆鳞掷向深海。鳞片坠海刹那,西海漩涡骤起滔天巨浪,将追击的凶兽尽数吞没。

“断鳞...绝念...”龙吟随暴雨灌入她耳中。楼心月踉跄跪倒,腕间蛇纹滚烫如烙铁——那是龙族最狠的毒誓,自毁逆鳞者,永世不归故渊。

(现实中):膳堂浮空灯投下的暖光里,白战正俯身替拓跋玉揩去唇边汤渍。

拓跋玉仰头笑着说了句什么,白战冷冽的眉峰霎时融成春水,指尖金芒流转间,竟凝了朵西海绝迹的龙绡花簪在她鸦青鬓边。

“喀嚓!”

玉筷碎屑刺进楼心月掌心。血珠沿着赤蛇刺青的蛇信滴落,在檀木案上蚀出青烟。

邻座弟子惊恐后撤时撞翻汤碗,滚烫的汤汁泼向她裙摆——却在触及纱料的刹那冻结成冰晶!

满堂死寂中,楼心月眼底腾起滔天血雾。

她看见百年前敖烈剜鳞断角的血雨漫天,看见自己跪在兽冢鞭痕纵横的后背。

最后却定格在眼前:拓跋玉颈间那粒胭脂痣,正随着龙绡花的光晕微微起伏,像在嘲弄她剖心挖肝都求不得的龙族真心。

“凭什么呢...”喉间滚出蛇嘶般的呢喃。

这凡人村姑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此刻却将西海至宝随意簪在油腻鬓发间。

而她楼心月苦修驭兽秘术百年,甚至炼化了敖烈断鳞时溅在她心口的血痂,却只换来他剜鳞绝誓时那句:“逆鳞可断,此心不移——移则永坠无间!”

膳堂悬灯忽然齐齐暗灭。

当众人惊惶燃起灵火符时,只见楼心月案前凝结的冰晶汤渍里,赫然映出双竖瞳蛇眼。

离她最近的弟子踉跄栽倒。“妖…妖怪啊!”栽倒的弟子嘶嚎划破死寂。

楼心月案前冰晶汤渍急速蔓延,冻住惊逃者的靴底,冰层里游动的蛇瞳已膨胀至拳头大小。?

“?闭眼!?”

白战鎏金竖瞳裂作刀锋,他将拓跋玉的头按进怀里,左手结印震碎扑来的冰蛇。

袖中凋零的龙绡花瓣突然倒旋,点点残瓣在拓跋玉腹前三寸绽开龙鳞状光纹,交织成半透明金盾。

飞溅的冰渣撞上金盾瞬间,竟发出万千毒蛇啃噬铁甲的锐响——被弹开的碎冰化作墨绿色毒烟,嘶嘶蒸腾着蚀穿了周围青玉地砖。

青玉地砖裂痕如蛛网漫延时,重阳子广袖翻云掠过食案。泼洒的杏仁茶凝成白鹤虚影,鹤唳声压住满堂骚乱。

“师兄,你先带嫂子与三位小友先走,这里交由我善后。”

他拂尘柄轻点白战肩井穴,玄门清气注入拓跋玉隆起的腹中,胎元璧蓝光骤稳。

楼心月裙下倏地探出赤蛇残影,毒信直噬拓跋玉足踝!

重阳子腕间铜钱剑铮鸣出鞘,剑穗系着的逆鳞封金符荡开波纹,逼得蛇影嘶嘶溃散。

“从东角门走。”重阳子甩出八卦镜悬于膳堂梁上,镜光罩住楼心月狰狞面孔。白战托紧怀中人疾退。

檐外惊雷劈亮天幕时,白战已将妻子裹进玄狐氅。蓬莱护岛大阵感应龙息,青石板道浮起螭纹,载着众人滑向涤尘居。

楼心月发间金步摇突然炸裂!三百颗珍珠滚落卦镜光阵,每颗都映出她百年前剜鳞的画面。

“不——”尖啸声中,重阳子剑指抹过镜面。所有影像倏忽扭曲成古篆判词:“妒煞蚀心,永堕蛇窟。”

趁这光影迸裂的瞬息,楼心月残影晃动,已借幻术遁走。? 重阳子却只负手而立,眸光沉沉,未有追意。

子时更漏声渗过涤尘居的鲛绡帐时,楼心月正用骨梳碾碎第十三条情蛊。

铜镜映出暖阁内刺目画面:白战宽大的手掌覆在拓跋玉微隆的小腹上,龙族金辉顺着孕妇淡青的经脉流淌——竟是西海龙族的秘术在护佑凡胎!

“百载修行不如蝼蚁承欢...”楼心月咬破的舌尖血,滴在腕间赤蛇刺青上。

楼心月指尖掐着幻形诀贴在隆起的小腹上,冰蚕丝肚兜下蠕动的却是青紫蛊虫。

她凝视镜中拓跋玉纯良的杏眼——那是用北海龙宫寒渊冰晶炼化的假瞳。

“凡胎也配冠龙妃之名?”蛊虫随她冷笑弓起背脊,在幻化的肌肤下顶出尖锐凸起。

涤尘居雕花门被推开时,她立刻蜷进锦被呻吟:“夫君...腿又抽筋了...”声音裹着蜜糖般的颤音。

白战玄色寝衣领口微敞,锁骨上一道旧鳞痕在烛光中闪了闪。

他俯身托她后腰的刹那,楼心月故意让蛊虫在皮下窜动,逼真地抽搐起来。

“玉儿忍忍。”白战掌心腾起金雾按向她小腿,龙族至阳之气灼得蛊虫发狂撕咬。

楼心月痛极却只能极力忍住——这傻子还在给仇敌暖胎!

“夫君,今夜的月色甚美,玉儿想去庭院中瞧瞧。”

‘拓跋玉’依偎着白战的颈项,娇声呢喃。

白战轻刮她的鼻尖,柔声启唇:“好,好,都依你,我的公主殿下。”

院中月光被‘拓跋玉’袖底飘出的蜃粉染成诡紫色。

当白战抱着她陷进躺椅时,垂丝海棠突然疯长,花蕊里钻出肉眼难辨的荧蛊,扑向楚言刚奉上的雪顶含翠。

“玉儿想听你讲蓬莱...”她仰头蹭他喉结,暗将舌尖含着的鲛人泪碾碎。

异香弥漫中,白战眼神恍惚起来:“那年冬考...我化龙身盘在测灵柱顶...”

故事里漫天飞雪,院中的浮春突然打翻茶盘!

滚水泼在‘拓跋玉’脚背幻化的皮肤上,竟发出烙铁淬冰的“滋”声。

白战倏然起身,玄色衣袍翻卷如夜鹰振翅,厉声喝道:“浮春!你这蠢钝之徒,如何侍候的?笨手笨脚,污了夫人的玉体!早知便不该带你涉此仙岛,徒增祸端!”

那喝声如雷霆裂空,震得浮春匍匐瑟缩,连声告罪,却只换来白战一记冷睨。

蓬莱岛的阴影,似在低笑,嘲弄着凡人的无知;此地既是真拓跋玉的囚笼,眼前这巧笑倩兮的女子,又究竟是谁?

白战压下怒火,转而俯身查看‘拓跋玉’的脚背。

‘拓跋玉’黛眉轻蹙,娇声嘤咛:“夫君,疼……”

他心尖微颤,忆起昨夜月色下她的呢喃,指尖却毫不迟疑地探向她的罗袜。

绫罗细滑如云,他轻轻褪下鞋袜,露出那莹白胜雪的玉足。

然而,意料中的红肿烫痕并未浮现——那脚背光洁如玉璧,无常无瑕,连一丝微红也无,仿佛是千年寒冰雕琢而成。

茶水分明滚沸,怎会不留痕迹?白战眸底掠过一丝寒芒,疑云骤起,但他面上不显山露水,只作恍然状。

温声道:“原是茶水尚温,虚惊一场。”指腹却在她足踝流连,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

‘拓跋玉’垂首掩去唇角一抹诡笑。

“奴婢该死!”浮春跪地发抖,只有她看见紫月下盘着条鳞片倒竖的巨蛇...

“继续讲嘛~”楼心月抓他手指按向“孕腹”。腹中蛊虫感应龙息,猛地顶出五指爪痕!

白战掌心龙纹骤然发亮,百年前被岩骨粉蚀鳞的旧伤灼痛起来。

剧痛让他霎时清醒。怀中人发间飘散的,分明是楼心月独门蛊引“骨生香”!

低头却见‘妻子’颈侧淡痣随呼吸轻颤——那是他每夜亲吻之地。

幻象至此天衣无缝,他终是颓然拥紧替身:“...后来我遇见个姑娘,在测灵柱下堆雪龙...”

海棠树轰然倒塌,无数荧蛊暴散如星。‘拓跋玉’在蜃气中咬破舌尖。

他说的姑娘...竟是拓跋玉前世?那年在蓬莱堆雪龙的少女,分明是她楼心月!

同一片苍穹下,蓬莱岛云梦山后,真拓跋玉被深锁于一处暗无天日的湖心深处,此地终年寂寂,无人踏足。

玄冰锁链贯穿湖底岩壁时,拓跋玉在剧痛中惊醒。

水面倒映着匪夷所思的景象:另一个自己正捏着白战寝衣系带娇嗔:“夫君揉揉腿嘛...”

她挣扎着想呼救,兽首锁环突然弹出骨刺扎进脚踝!

鲜血融入湖水刹那,涤尘居地面倏然凝霜。

‘拓跋玉’被白战横抱起时,脚心猛地刺痛——真身伤口正撕裂幻象根基。

“玉儿冷么?”白战用狐裘裹紧怀中人,却未察觉后颈浮出蛇鳞纹。

此刻湖心深处,拓跋玉的脚骨正被蚀出蜂窝状孔洞,足踝金血喷溅,遇玄冰蒸腾起硫磺雾——腹部猛然间爆发出蓝光,凝成婴灵扑向伤口,小手却穿透骨孔抓空!?

?“喀...嚓...”?

?碎骨声荡过湖水,百里外涤尘居内假孕腹中的噬龙蛊应声弓背,顶得楼心月幻身猛然踉跄。

白战扶住‘妻子’后腰时,掌心龙纹灼向那蠕动凸痕,恰如百年前岩骨粉蚀鳞之痛。?

彻骨的寒,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冰冷的湖水,是万载玄冰融化的死寂,包裹着拓跋玉残破的身躯。

她被粗如儿臂的玄冰锁链死死禁锢在幽暗的湖底礁石上,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千钧重压。

更可怕的是,某种蚀骨销魂的阴毒力量,正从锁链中源源不断地渗透进她的体内,贪婪地啃噬着她的筋骨血脉。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亿万钢针,由内而外地肆虐。

她的双腿,首当其冲。坚韧的腿骨,竟在那无形无质的侵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细碎声响。?

十七个孔洞,十七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毫无征兆地在她纤细却坚韧的腿骨上蚀穿显现!

鲜血瞬间喷涌,浓稠的赤红在冰冷的墨色湖水中晕染开,如同绝望的墨莲层层绽放。

那血,带着她九尾天狐血脉特有的微弱灵光,却迅速被湖水的死寂吞噬。

就在这濒死的边缘,就在那淋漓的血肉模糊处,异变陡生。

一点极寒的、纯净的、几乎不属于这污浊湖底的霜白,突兀地在她腿骨最深的伤口处凝结。

那不是水结的冰,更像是从她骨髓最深处迸发出来的、带着生命本源的凛冽光华。

霜花迅速蔓延,并非向外扩散,而是沿着她腿部的血脉经络,如活物般向上急速攀爬。

霜纹所过之处,痛苦似乎被极度的寒冷麻痹了一瞬。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诡异的蜕变——她的肌肤,从腿部开始,变得通透!

犹如最上等的无色琉璃,在幽暗水底折射出朦胧而脆弱的光晕。

血管、骨骼、甚至肌肉的纹理,都在那琉璃般的肌肤下若隐若现,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非人的美感。

这透若?琉璃盏?的肌肤,一路向上蔓延,覆盖腰腹,直逼心口。

这并非新生,而是濒死躯体在极端痛苦与某种古老力量对冲下产生的奇异畸变。

拓跋玉的意识早已在蚀骨的折磨下濒临溃散。瞳孔涣散放大,倒映着深渊无边的黑暗,仿佛灵魂已有一半沉沦。

然而,就在那琉璃霜纹即将触及心脉的刹那,在她涣散的瞳孔最深处。

骤然映照出一道清晰无比的影像——并非眼前景象,而是烙印在她血脉灵魂深处的、桀骜不驯的巨狼虚影。

古老、威严、带着毁天灭地的野性气息。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原始愤怒的嘶吼,猛地从她喉咙深处挤压爆发出来。

这嘶吼撕裂了水波的束缚,震荡着整个死寂的湖底。

伴随着这声嘶吼,一个禁锢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属于洪荒异兽的真名,像被强行撬开的封印枷锁,从她染血的唇齿间迸溅而出:?“雪…奴…!”?

两个字,仿佛耗尽了她仅存的生命力,却又像是点燃了沉寂万古的引信。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那不是她本身修炼的灵力,而是源自太古、流淌在血脉最本源处的、属于?九尾天狐?的洪荒神力。

这力量霸道绝伦,蛮横地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瞬间将那蚀骨的阴毒之力逼退、湮灭!

“砰!喀嚓嚓——!”

束缚她的玄冰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号称能锁困神魔的坚韧玄冰,在狂暴的九尾天狐之力面前,寸寸崩碎。

碎裂的冰晶尚未散开,就被一股炽热的气浪席卷融化。

耀眼的红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万丈湖渊!红光之中,拓跋玉残破的人形躯体急速扭曲、膨胀、蜕变!

火红蓬松的毛发如燃烧的烈焰般覆盖全身,修长有力的四肢撑裂了剩余的束缚,狭长的狐眸睁开,瞳孔是熔金般的炽烈,里面燃烧着痛苦、狂暴,还有一丝新生的茫然。

最令人震撼的,是身后九条巨大无匹、宛如赤霞织就的狐尾,舒展开来,搅动着湖水,形成狂暴的暗流漩涡!

?九尾红狐!? 上古天狐真身,在绝境之中,因蚀骨的刺激与那一声真名呼唤,彻底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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